晚上十点。
铜都市市委办公楼书记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现任秦书记跟上一届苏书记说一些两个人才能说的悄悄话。
秦书记的语气听上去很愁。
“老苏，我知道你现在啥心情，可不能急这一天两天，我得找准突破口，得有个恰当的切入点才能去安泰县查他们。”
苏云气哼哼。
“秦书记，你别忘了你来铜都市是干什么的，元旦过去都半个月了，那烂透的一摊子你还不整顿，你留着他们过年么？
你再拖下去，江老的儿子肯定出事，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收场。”
苏云从省农业厅跑来，大晚上的见秦浩，就一个目的，赶紧整顿安泰县县委组织班子，什么积重难返，什么找突破口切入点。
摆在桌面上的突破口就有一大把，还用得着费尽心思找？
“老秦，就从这儿切入最合适。”
苏云递给秦书记一份自己写的情况说明。
安泰县供销社拉三滩大棚蔬菜，今年冬天还在走统购统销路子，违背省里发的41号文件精神。
安泰县供销社给农户的出棚价是五毛钱，菜品拉去兰城交货是一块五到一块八，拉去西京是两块。
这中间的差价利润巨大，可全部落在何乃强的私人兜里。
何乃强是现任县长何乃刚的亲弟弟，秦书记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就从这儿查，顺藤摸瓜，拽出来一串，何乃刚脱不了关系。
苏云当铜都市原来的市委书记，安泰县这一摊子，有些情况他很熟悉。
现在，他当农业厅一把手，统筹全省农村农业产业建设，知道安泰县大棚蔬菜产业情况也不是什么难事。
41号文件早就发下去了，为什么铜都市安泰县还在搞大棚蔬菜统购统销？
很明显是何县长控制着这一摊子不放手。
一县之长，挤兑的县委李书记在党校学习两个月回不来，他搞一言堂，独断专行，无法无天。
秦浩斜眼：“何某人插手供销社经济运营，又不是今年，去年他就违规，你既然知道这事儿，你咋不查？”
“老秦，你说这话过分了啊，我要不调去农业厅，你看我今年查不查他。”
苏云说的是气话，他当铜都市市委书记期间，也不是想查安泰县就能下去查的。
你去查安泰供销社，人家明面上的账目清清楚楚，你压根查不到中间的差价利润进了何某人兄弟俩的私人口袋。
苏云提到了安泰县的大棚蔬菜产业，秦浩赶紧问：“江老板找过你没？”
“没有，我就纳闷了，难道没人难为他？”
苏云当农业厅一把手，留着心关注着江老板手底下的大棚蔬菜产业。
将切入点放在供销社收大棚蔬菜的事情上，也是为了给江山铺路。
可这小子到现在并没有来反映他要面对的问题。
秦浩知道这个情况。
“他找你干啥，他的大棚蔬菜卖的相当好，供销社收他的菜，给他的价就是一块五一斤，就是市场价，拿这个当切入点还是有问题。”
苏云一脸忧虑，难道说这是江山跟何某人同流合污了？
江山当个体户老板，拿着一斤一块五的高价给供销社供货，而另外地方的农户拿的是五毛钱出棚价，同一个县域，供销社竟然搞这种模式。
只有一种解释，江山跟何某人连接在一起，利益共享，风险共担。
想到这儿，苏云很失望。
“老秦，江山要是跟他们同流合污，我不会再搭理他，他搞的那一摊子我不去也罢。”
秦书记也叹了一口气。
十有八九，江山跟安泰县那一窝子人坐一块去了。
去七百户村视察大棚蔬菜的安排要有别的考虑。
正说着，秦书记桌子上电话骤然响起。
这个点儿，知道自己办公室加班的人只有秦书记家里人。
果然是秦书记夫人。
接电话的秦浩一脸难以置信。
“什么，他说他是安泰县的江山？哎呀，你怎么不告诉他我就在市委办公室，我说不让你告诉别人，我没说…算了，我再想办法联系他。”
秦书记挂了电话，脸上急得不行。
“江山刚把电话打我家里了，问我在不在家，小唐说我不在，这不耽误事么。”
听到老秦这般抱怨，苏云脸上又紧张又兴奋。
“他若没有万分要紧事，是不会找到你跟前的，他既然给你家里打了电话，你不在，他有可能会想到你在办公室忙事情。”
秦书记更急：“真希望他能打到这儿来。”
“老秦，或许，我们要有切入点了。”
与此同时，刚放下电话的江山有些失望。
秦书记不在家里，这个点肯定在外面被人请吃请喝。
秦书记要整顿安泰县不良风气，江山觉得也就那样，刮一阵风而已。
有没有可能，秦书记并不是在酒局饭桌上，而是在市委办公室。
江山撇一下嘴，用指头摁市委办公室的号码。
如果秦书记这会儿还在办公室加班忙工作，那就对他增加三分好感。
电话号码拨过去，江山没想到响了两声就有人接上了。
“喂，我找秦书记。”
“我就是秦浩，你是哪位？”
“秦书记，我是安泰县江山，刚给你家里打电话了，你不在家，我想着你有可能在办公室加班，顺嘴一问。”
秦浩深吸一口气，声音沉厚：“小江，你马上来我办公室来，四楼408。”
江山有点不信，听秦书好像迫不及待要见到自己。
叫得很亲切，“小江”，好像咱们很熟。
市委办公楼院子大门已经关掉了，车子进不去，只能从侧门进人。
江山给守门制服说跟秦书记约好了。
制服看了一眼大门外的小车，不用登记信息让江山进去。
脸上还微笑提醒一句：“四楼408，你看嘛，亮着灯呢。”
江山进了楼道，刚上三楼，从上面下来一位披着灰色棉衣的男人，看年龄已经有五十岁。
“小江，你终于来了，苏书记跟我在一起，我俩正好说到了你。”
江山先跟秦书记握手问好，再一脸好奇问：“苏书记也在你跟前？”
“苏书记是专门为你来的，我家人打来电话说你找我，我都不信，我想到了你会再给我办公室电话，你果然打来了啊。”
“秦书记，我今晚有麻烦，是我们派出所的文长青所长让我来找你的。”
“老苏就怕你没有遇到麻烦，就怕你不来找我，这下好了，我们不用瞎怀疑你了。”
这让江山很纳闷，领导们啥心理，担心自己不会遇到麻烦？
快走到408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苏云两大步迎过来，他已经听到了秦书记说的话，江山遇到了麻烦，现在找来了。
“小江，你这个麻烦来的也太迟了吧？”
秦书记转身把办公室门一关。
“苏书记，若不是我身上有麻烦，我打算明天去找你。”
苏云觉得小江这话说的就不对，赶紧纠正：“不用找我，你来找秦书记才是正路。”
江山将手里的档案袋摆在两个领导眼前，再把一袋钱摆在桌子上。
“秦书记，苏书记，我估摸您二位就想要这个，看完这里的资料，我再说我的麻烦，你们就明白了。”
秦书记拿起档案袋，看一眼封皮。
“是高崖镇派出所的封印，这个所长还算细心人，让老杨过来拆。”
档案袋封口上贴了一道白纸，上面盖了高崖镇派出所的印章。
这个细节至关重要，能证明档案袋离开文所手里后，没被人打开过。
苏云解释道：“小江，老杨是铜都市纪委书记，他必须过来拆你递的档案袋。”
江山乐呵：“好嘛，明天早上有好戏看了。”
苏云提起秦书记的暖壶给江山倒一杯热水。
“小江，你今晚不回去行不行？”
“行，我跟我媳妇说一声。”
领导们要跟江山谈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