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庄夫人替身却突然开了口,声音柔和却透着股决然:“大人,我愿折损自身魂魄,换一次入内寻女的机会,只求您成全。”
庄周猛地转头,眼中满是惊愕与心疼:“不可!夫人,你若损了魂魄,即便寻回灵儿,往后也难有安宁之日!况且你腹中,还有尚未出世的孩子呢!”
庄夫人替身只是凄然一笑:“夫君,若是没了灵儿,妾身何来安宁?”
为首阴差见状,知道再演下去就过了,从庄周手中接过元宝,揣入怀中:“罢了,罢了,不必折损魂魄。念在你们一片舐犊情深,我且通禀一声,至于能不能见,还得上头定夺。”
说罢,那阴差转身朝石门后走去,在石门后站定打起了瞌睡。
庄周与庄夫人替身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希望,忐忑不安地候在门前。
半盏茶后,阴差折返,神色平淡:“上头允了,只给半个时辰,时辰一到,不论寻没寻到,都得速速离开,否则魂飞魄散,莫要怪我没提醒。”
庄周如获大赦,连声道谢,拽着夫人替身就要跨过石门。
行至那名阴差近前时,那阴差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这人死了吧!就跟活着时一个样。生前喜好什么,死后同样喜欢什么。”
庄周脚步一顿,瞬间领会了阴差这句低语的深意,可还不及细想,便已跨过石门。
门内阴森之气更加浓郁,仿若实质化的刀片,割得庄周魂体生疼。
道路两旁鬼火摇曳,影影绰绰,凄厉哭声此起彼伏,似有无数不甘的亡魂在哭诉怨念。
庄周强压心中惧意,手中紧攥罗盘,依着微弱灵力指引匆忙前行,庄夫人替身紧跟其后。
行至一处岔路,罗盘指针疯狂打转,灵力紊乱,庄周眉心紧蹙,正犹豫间,忽然忆起阴差那句隐晦之言,心底豁然开朗:“灵儿生前最爱去热闹集市,说不定此处也有相似之地!”
当下不再迟疑,朝着鬼火稍旺、有喧嚣的右侧小路奔去
奔出一段距离后,眼前豁然出现一片虚幻集市,人影憧憧,却都是魂体之身。
集市上摊位错落有致,商品奇异。
庄周瞪大双眼,穿梭其中,高声呼喊:“灵儿”。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与暗哑。
就在这时,一群小鬼,形如瘦猴,龇牙咧嘴挡住他们的去路,伸手索要“买路财”,大有你不给,不让你过去的架势。
庄周心急如焚,却也知晓不能莽撞,赶忙从怀中掏出几张普通的金箔打发。
小鬼们拿到了买路财,眼中泛光,嘻嘻哈哈地四散而去,在集市上挑拣自己所中意的物品。
庄周伸手拦下一名小鬼,言辞恭敬,弯腰拱手问道:“小哥,你有没有在集市上见到过,一个长的特别漂亮,身材高挑,特别爱哭,眼尾长黑痣的女子?”
小鬼挠了挠头,歪着头作沉思状,似是不确定的说道:“集市上倒是新来了这么一个鬼,不过我不敢确定她是不是你要找的。”
“她就像是水做的,动不动就爱哭,我们都叫她爱哭鬼,不过鬼婆说,那个女鬼叫什么灵儿,不许我们喊她爱哭鬼,说是那样喊人家没礼貌,姑娘会伤心。“
庄周闻言,眼眶瞬间泛红,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没错,那定是我家灵儿!小哥,劳烦指个路,她现下在何处?”
小鬼撇撇嘴,抬手朝集市深处一指:“喏!就在那片旧营帐后头,她整日窝在那儿哭咧。”
庄周连声道谢,拽着庄夫人替身疾步奔去。临近营帐,果真听到隐隐啜泣声,如同受伤幼兽低泣。
庄周神色激动,大喊一声:“灵儿”。
不多时,自帐后走出个柔弱鬼影,正是庄灵儿。
她发丝凌乱,面容憔悴,瞧见父母,先是一愣,随即泪如决堤,扑进庄周怀里:“爹,娘,灵儿好害怕!”
庄周轻抚女儿脊背,哽咽安抚:“别怕,爹娘带你回家。”话落,正欲返程,四周却陡然狂风大作,阴森寒意骤升。
一个佝偻老妪拄着拐杖现了身,正是小鬼口中的“鬼婆”。
鬼婆目光阴冷,伸出拐杖拦住去路:“想带走这丫头,可没那么容易。她命格特殊,灵魂纯净,留在阴司能助我修炼,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护住她,哪能让你们轻易带走!”
庄周抱紧灵儿,怒目而视:“灵儿是我亲生骨肉,生死簿上阳寿未尽,阎君都未判她轮回,你怎敢强留!”
鬼婆听了庄周之言,发出一阵刺耳狂笑,那笑声仿若夜枭啼鸣,尖锐阴森:“生死簿又如何,阎君未判又怎样?这阴司暗处,自有我等的行事规矩,落到我手里的好物,还没拱手让人的道理!”
“留下这女娃子,我放你夫妻二人平安离去,如若不然,老婆子手中的拐杖可不是吃素的。”
说罢,拐杖重重一顿,地面瞬间裂开数道缝隙,幽绿鬼火从中蹿出,呈合围之势,困住庄周一家三口。
庄周心下暗忖,硬碰硬绝非上策,余光瞥见周遭动静,急中生智,冲着鬼婆高声喊道:“前辈神通广大,我自是知晓,可您强留灵儿,就不怕触怒我们背后的高人?”
“此次我夫妇二人能踏入阴司寻女,便是得了修行师相助,那大师赐下诸多法宝灵符,专克阴邪,若真动起手来,闹得不可收拾,引得阴司神官注意,前辈这苦心经营的地盘怕也保不住!”
鬼婆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手中拐杖挥舞的动作也缓了几分,显然有所顾虑。
她思虑片刻后,发出桀桀的怪笑:“老婆子我,差点就被你骗了。若你真有法宝护身,怎不见你祭出法宝。”
“就算你有高人相助,老婆子我也有安身立命的手段。这阴司暗处,我苦心经营多年,在这里,我已是如鱼得水。”
“你身后的高人若是来此,他是条龙也得给我老婆子蜷着,是只虎也得给我趴着。”
“还是那句话,留下这个女娃子,我放你们夫妻二人离开,若不然,老婆子可不介意再吞吃两个生魂。”
正在僵持不下之际,阴差手持勾魂链,从远处走了过来,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满是嘲讽之意,说道:“本大人竟不知,这阴司竟成了你这老虔婆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