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家做客之后没几天,沈氏又做东摆了一次宴,这次请的不仅仅是周家,还有一些平日里往来交好的人家,官家和商户都有。
倒让王熙凤想起来在扬州的时候,也是这般热闹。
李氏过来的时候也带了北星和千里,这次来的孩子多,很快就变成了男孩子们在前院扎堆儿玩,女孩子们则在后院嬉戏。
周千里只是在刚来的时候匆匆见了黛玉一面,说了两句话,后面就再没机会见着人了,一整天都有些落落寡欢。
搞得李氏还以为他是不是穿少了受了凉,回家盯着他灌了两碗姜汤。
又过了几日,听说林家要走了,李氏便又做东请了一次客,主要是给王熙凤母女饯行。
因为这次是在自己家里,多多少少是要方便一点。
千里找了几个借口到后院走了几趟,又装作是找北星有事,顺便和黛玉说了几句话。
不过他也知道林姑娘马上就要回京了,下次再见面不知道是在何时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晚上待客人散去,李氏本来还想把儿子叫过来问问最近的课业,结果却听说已经歇下了。
李氏有些担心,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上次受凉没好彻底?”
在一旁帮着母亲指挥丫鬟婆子收拾的北星忽然眨了眨眼,凑到李氏身边笑道:“娘,您觉不觉得弟弟最近有点古怪?”
李氏蹙眉道:“哪里古怪?”
北星抿嘴一笑,“我这个弟弟呀,长大啦!”
李氏瞪了她一眼,“少给我弄鬼,你是发现了什么?”
北星看了看身边的丫鬟都在忙着,笑着对母亲说道:“娘不觉得纯哥儿对林姑娘动了心思吗?”
纯哥儿是周千里的乳名,只有家人才会这样叫他。
“怎么会?纯哥儿才多大啊!”李氏嗔道。
北星哼了一声,“也就是在您眼里一直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我听说豫娘的弟弟在他这么大的时候都给放了房里人了呢。”
“你这丫头,嘴上还有没有个把门儿的了!
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混说什么房里不房里人的!”
李氏急得在北星胳膊上拧了一下子。
虽说给少爷房里放人这种事儿谁都明白,但是北星毕竟是个黄花闺女,李氏可不想让人觉得她的女儿没教养。
北星龇牙咧嘴道:“您急什么呀,我这不也只是和您说嘛。
我知道这话也就咱娘俩儿说说。
再说了,我也只是想让您知道,纯哥儿也不算小了,不能把他当做孩子了。”
这倒是真的,李氏一时愣住,虽说给十二岁的哥儿房里放人属实有点早,但也不是没有人家这样做过。
当然了,她是不会给这么小的孩子房里放人的,就连老大长河也是十六岁时才给他的大丫鬟开了脸做了通房。
当时也是怕他不懂得这其中的厉害,再去些脏地方惹出事儿来,倒不如直接给个房里人呢。
所以千里才十二岁,她是不会考虑这种事情的。
不过女儿刚才说儿子可能是对林家的姐儿动了心思,这倒也不是没可能。
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对感情一事也是一知半解的。
林家那个姐儿,自己看了都喜欢,儿子会觉得她好也再正常不过了。
可毕竟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林家的姐儿不是才九岁嘛,小孩子之间的喜欢,如同儿戏一般,当不得真。
搞不好过阵子儿子就忘了。
想通了这个关节,李氏也就笑笑没再当回事。
林如海一家三口回到京中时已经入了冬。
才一到家,林如海就收到了信儿,说是皇上的旧疾又复发了,似乎不大好。
王熙凤还沉浸在和三个小儿子见面的喜悦中。
几个孩子一直围着她和黛玉唧唧呱呱说个没完,就连一向沉稳的团哥儿都紧紧偎在她身边。
王熙凤一边一个搂在怀里,还有一个最小的坐在她腿上,真是一幅母慈子孝的天伦之乐图。
只听圆哥儿正在给妻子讲述他随着祖母去北静王府做客的事情。
“郡王哥哥对我可好了,带我见了他的师傅。
武师傅特别特别厉害,嗖的一点脚尖,就能跳到房顶上去!”
圆哥儿连说带比划的,满脸都是仰慕之情。
他还缠着王熙凤问她可不可以让自己也跟着武师傅一起习武,王熙凤捂着耳朵佯装听不见。
这个当娘的和儿子们闹做一团。
林如海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又看了看另一边其乐融融的妻子和孩子,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虽说皇上有恙,但是这一两年来,四皇子虽然偶有蹦跶,可最终也没溅起什么水花,太子的位置还是坐得稳稳的。
在皇上生病期间,朝中很多大事也都是依仗太子在处理。
太子如今愈发有一国之君的风范了。
不过……林如海心中又是一紧,也许正是因为太子现在做得太好了,才要更加小心才是。
历史上有多少太子都是倒在了最后一步路上呢。
总之,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啊。
此时,宫中的气氛也是日益沉重。
皇上每日里昏睡的时间愈发的长了。
虽然潘太医带着太医院的精英们日夜操劳不停调整着药方,但是见效甚微。
张皇后和几个妃嫔们轮流侍疾,一个个也都是忧心忡忡。
毕竟,有皇上在,她们都是皇上的女人,不管有宠没宠,日子都还过得去。
可一旦皇上没了,随着新皇登基,她们就是寡居的太后和太妃了。
太后或许还罢了,新皇不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都还会敬着她几分,但是那些太妃太嫔们就要移居到慈安宫、寿康宫这些偏居一隅的地方,数着日子养老了。
那几个有儿子女儿的,也许偶尔还能有人进宫探望。
那些无子女的妃嫔,日子只怕就难熬了。
张皇后膝下唯一的女儿,安乐公主,已经在年初与太子太师崔裕之子定了亲,只等着明年春天成亲了。
如果皇上真得没熬过今年冬天,只怕公主的婚事都有可能生变。
所以她一边伺候皇上,一边担心女儿的婚事,没过几日,自己也几乎要病倒。
最后索性由淑妃带头来照顾皇上。
当听说这个消息时,李湛心里甚是不安。
淑妃,那可是李鸿的亲娘啊。
在这种紧要关头,如果让淑妃和李鸿里应外合动了什么手脚,那自己很可能会功亏一篑,甚至万劫不复。
但是李湛现在又不想搞出太大的动静来,皇上在病中本就多疑,如果自己此时过于频繁地有什么举动,只怕正好授人以柄。
一时间,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