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封为嫔,赐号容。于八月十六入宫,钦此!\"
苏培盛宣完旨后满脸笑容道:\"容嫔娘娘,接旨吧。\"
\"臣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唔。
在这儿活了十几年,旁的不说,她说起谎来已是信手捻来了。
在她原本生活混沌世界里,哪个修得大道的种族不有几个大能活上个几个万万岁。
她们苔花一族也得有一个才行。
待厅堂里的人都起来后,富察巴彦将苏培盛请到一旁喝茶,塞过去一个装了银票的荷包:\"有劳苏公公亲自跑一趟。\"
\"不敢不敢。皇上可是一直惦念着您,这不,特赐容嫔娘娘在八月十六入宫,好与大人再吃个团圆宴。”
富察巴彦当即就朝宫城方向拱手谢恩:\"陛下隆恩,臣感激万分。不瞒公公说,下官能从沙场上活着回来,就是不愿让小女……容嫔娘娘孤孤单单的。\"
说到这儿,擅使一双百斤双锤的八尺大汉还红了眼眶,凭苏培盛的眼力看,这不像做戏。
毕竟在富察巴彦在战场上展露头角前,苏培盛就听说过他了。
富察巴彦出身自富察一族旁支,算是满八旗中的殷实人家,可这类八旗子弟京城里多了去,而他之所以能被苏大总管记住,主要是因为富察巴彦是个情种。
不说这富察府内没有一个通房侍妾吧,富察巴彦膝下也只有容嫔娘娘这一位孩子,要知道富察大人的元妻在将容嫔娘娘六岁时便去世了,往后这十年里富察大人的仕途可谓是青云之上,不到四十已是三品。
甭论谁来劝,这位富察大人硬是不续娶,不纳妾,就这一点连先帝时期的那位纳兰才子都比不上。
但苏培盛还是有点怵,他可是见过当初富察巴彦刚从战场上回来时的样子,所以话头一转唠起旁的来。
“咱家有段时间未见富察大人,端大人气色似乎好上不少啊。\"
富察巴彦洒脱地笑了笑,掀开自个儿的茶盏后袅袅热气升起:\"苏公公您看,这整个夏日里我都没见的一块冰。\"
苏培盛瞥了一眼富察巴彦身上的衣衫,明显是秋日的料子:\"大人为国效忠,当是好好养护身体才好。\"
两人又来回客套一番,自觉时间都差不多了,苏培盛一行人才出府。
上马车前,苏培盛瞧了眼富察府门口两个安静守礼的门子,不禁感叹道:不愧是大家族,一朝沉寂,一朝起复,主子稳得住,这下人的规矩也不落喽。
回宫路上苏培盛摸着口袋里的银票,思虑着一会儿该如何回话,但想着想着,便想到那位即将入宫的容嫔娘娘。
连他一个没根的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半眼,想来后宫马上又要热闹起来了。
如此一来,那槿汐求他的事……
纯元皇后虽好,却不及富察府的热灶烧的长久啊。
……
屏退下人后,望着自个儿如花似玉的女儿,富察巴彦重重地叹了口气:“朝朝,入宫后万事当心啊。”
朝朝,是他福晋在世时为女儿择的小字。
宫闱深深,人心莫测,他实在舍不得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入宫。
原本他想着自个儿的身体还算康健,少说还能活上二十来年,在京里选个好儿郎,求陛下赐个婚,再有他盯着,谁敢欺负他的闺女。
但,不成啊。
朝朝满十二那一年后,他被陛下派去打仗,今年之前几乎不曾回京,对京里的情况还停留在四年前。
等一了解,原本他觉得还能入眼的几家儿郎都烂成马厩的烂干草,再看看朝朝放在他书房的资料,富察巴彦沉默了。
佩筠莞尔一笑,把富察巴彦今个儿的养身茶往前递了递:“阿玛,女儿自己择的路,会好好走下去的。”
在她看来,原主记忆里那些个阴谋诡算,不过两种解法,抵之---
或破之。
恰好这两样,她都会。
“只要您要听大夫的话,顾好自个儿身子,女儿在宫里就没什么好怕的。”
佩筠抿嘴浅笑,虽然她生灵开智的世界已毁,可有些烙印已深入灵魂。
不比富察巴彦,她这位阿玛也是最近决心与那些同族拉扯干净;在这儿能让她惦念的活人,可是只有富察巴彦一个。
她是富察佩筠,是朝朝,更是苔花妖朝轻。
或许……说是游魂更精准些,毕竟她的本体已同混沌世界一并化尘了。
朝轻,是得一点诗意灵光开智的苔花妖,苔花全族也就出了她这一个,也因此她化形上百年了依旧未窥得大道。
那一日天道崩坏,混沌世界开裂化尘,朝轻的本体化为乌有,眼看神魂即将消散,却意外与虚空中漂泊的祈愿之力产生共鸣。
万千世界中不甘者众多,衍生而来的祈愿之力也是不少,但朝轻未见的有哪一种族能借此入道。
生死之际,她觉察到这力量与当初助她开智的灵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故而她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将自己融入最近的一缕祈愿之力当中。
再睁眼后,她成了五岁的富察佩筠,脑海里还多了一世记忆。
她,赌对了。
此后余生,这便是她的道。
所以她成了早慧通透的孩子,让富察巴彦可以毫无顾忌地在战场拼杀立功,不必过度担忧唯一的孩子。
她的阿玛文武双全,粗中有细,因续娶之事同富察主支翻脸,至今膝下只有一女,种种缘由叠加在一块儿,换来了皇帝最珍贵的一件东西---信任。
虽然不多,却已足够。
富察巴彦虽文墨通达,却是喜酒好荤,对于这种药茶实在难爱,可谁让他家闺女在对面坐着呢。
捏着鼻子,干了!
佩筠笑眯眯地瞧着,这杯茶喝完,富察巴彦体内的暗伤便无大碍了。
她本为草木,习练医术也算是得天独厚,只是能帮阿玛调理的时日短了些,不得已动用了些神魂力量。
好在快到八月十六了。
那一日的大劫虽让她窥的己道,但到底是失了本体。如今她单打独斗,需得快些将本体重塑出来才好。
借阴阳交合,真情相融,得气运互相滋养,是最快最无隐患的法子。
这方世界里,唯有宫里那位持身得正的真龙天子能得用些。
其余人,不划算。
至于不得宠怎么办?
笑话,她可是苔花妖!不是人哎!
那些个,底线准则,德行规训,妖怎么会放在心里呢,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修炼罢了。
混沌世界中的生灵,争夺、占有都是本能,改不了的。
何况,她既得了主位又得了封号,怕是也有这张脸的缘故。
混沌世界虽灭,苔花一族也随之消亡,可她活了下来,那一族的气运便都归于己身。
且不说天赋根骨上得天独厚,就说这最浅显的容貌身段,便是混沌世界中九尾狐的老祖宗来了,她也是不逊色的。
食色,性也。
看来这位气运鼎盛的帝王也不能例外。
想到这,佩筠心中对于入宫越发的期待了。
待与富察巴彦告辞后,佩筠带着几个丫鬟款款地朝自己院子走去。
入宫前,把新出的话本子看完才好。
凡人在这类事上虽不如她们妖怪坦荡,但有时候隐晦些也别有一番趣味。
……
皇宫,御书房。
“奴才给皇上请安。”
一身穿月白色常服的俊朗男子端坐在龙椅上,目光不离手中奏章:“富察府如何?”
苏培盛回宫路上早就想好了,说出来自然又全面又中听。
胤禛给手上狗屁不通的奏章赏了个御笔亲书的“阅”,落了笔。
一眼扫去,那笔迹凌厉如刀。
苏培盛是自阿哥所里就跟着这位主的,又斟酌着说了两句:“奴才宣完旨后,容嫔娘娘的气色都瞧着似是好了些,可见是盼着赏十六的月色。”
一般来说,特旨入宫的嫔妃入宫当日,无意外之事皇帝都会召幸。
胤禛骂了句:“狗奴才。中秋赏的月亮,哪里是十六的月亮圆些就能取代的。”
苏培盛给打了好几下自个儿嘴,说是要给自己长长记性。
不过苏培盛这么一提,胤禛免不得想到选秀当日的情形来。
虽早就决定让富察佩筠入宫,可亲眼见到那一抹绝色后,他便有些看不进余下的莺莺燕燕。
也正因于此,之后胤禛在看到那熟悉眉眼后心里第一反应就是生疑;随后除却些许感怀当初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外,也没什么旁的情绪。
世人皆传他对纯元情深义重,甚至连纯元的亲妹妹,如今的中宫皇后也认为送进来个同纯元相似的人他便会侧目而视。
可笑。
不提当初纯元与他相遇的多么蹊跷,单是那些按照他喜好来的装扮作态都满是破绽。
当时那般境况下,他急需一个脱离党争泥沼又不失圣心的理由,纯元的出现和身份恰到好处。
便是没有纯元,也定会有旁人。
他这般身份求不得真心真情,加之本身性情淡漠,便放任流言那般去了。
有澄清流言的功夫,不如多办几件差事。
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因此又抓到了些许乌拉那拉家的底。
百虫之足,死而不僵。
他还真得庆幸下富察家的女儿长成那副惑人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