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屋里屋外的众人都听到了那声痛喊,浑身汗毛倒竖,这得是怎样的痛才能发出那样的声音,而且药浴还不到一炷香时间。
自从喊出那声后,屋里就时不时传出东陵煜的痛叫,姜蘅忍不住伴着这声音,手指轻点,在腿上打起了拍子,早起的怨气终于散了。
最后,东陵煜声嘶力竭,晕了过去,身子刚往下滑,就被两个内侍捞住固定在浴桶边缘。兰大夫可说了,不能半途而废。谁知就算晕了过去,他还是痛得时不时抽搐。
东陵煜是被小腿上沁入骨髓的麻痒唤醒的。
小腿!
他睁开双眼,入目就是熟悉的床帐,想要坐起身看看,就被内侍按住。
“殿下现在不能乱动,兰大夫正给您施针呢。”
不是错觉,他的小腿,真的有了一丝感觉,像是羽毛拂过,酥痒直往膝盖而去。哪怕这感觉很细微,也依旧让他狂喜。
他想出声询问,又怕打扰到兰衡,只能极力克制。
徐老站在姜蘅身边仔细看他施针的手法,穴位,一开始还能跟上他的思路,后来眼见着东陵煜小腿上一片细密得只剩尾部的金针,他觉得自己有点老眼昏花了,已经看不清他下一针的位置。
他揉了揉眼,决定还是算了,学不了一点,师傅说过,有些东西,学不会就不要硬学了,不然会显得自己像个笨蛋。徐老突然感觉自己眼眶有些湿润了。
暂时陷入自闭的徐老哪里会想到,姜蘅早已把该下的针下好,这会儿正配合着886的“咻”“咻”声扎人玩呢,就当哄自家系统了。
886过足了瘾,将手中的细针散开,蓝色的数据流又汇入虚空,“好玩,下次还玩。”
“好好好,下次再跟你一起玩。”姜蘅嘴角抽动一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一刻钟后,姜衡把有效的那几针轻捻着取出,剩下的就想忽悠徐老代劳,这么多针,要全自己来拔,那也太累了。
“徐老,我刚才看您对这针法颇有兴趣,不如剩下的由您来取出?也能看清楚我究竟是在哪些地方下的针。”
“甚好甚好!”
徐老觉得他又可以了,忙凑上前认真研究,姜蘅赶紧溜到一边瘫住,终于能休息了,哄孩子也太废人了。
等徐老把所有金针取出,他只觉眼前都是一片金色,这下是真的眼花了。直起腰时,喀的一声,骨头响动,他捶了捶自己的腰背,这毒果然不是他可以解的,太折腾老人了。
“兰衡,我这腿有知觉了。”
东陵煜被内侍扶着坐起,就看向瘫坐在一旁快要睡过去的人,看来要解这毒果然费精力......这思绪还没转完,就看见一旁比兰衡精神更不济的徐老......
“不错,这是好事。不过维持的时间不长,您不用忧虑。今日的流程还要连续六日。”
一听还要经受六次今日的疼痛,东陵煜身体绷紧,手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姜蘅只当没看见,又补充道,“而且每日的疼痛是递增的,越疼,越说明是有效果的。”
东陵煜扯了扯嘴角,试图扯出一个笑,却脸色僵硬,看上去甚至有些扭曲,他勉强挤出一句,“好,本殿知道了。”
看他这样,姜蘅觉得明天他不需要一大早就起床了,懒觉get。
而今日早朝上,东景铭就将昨日的设想上奏,果然获得东离王夸赞,就连一向嘴毒的曾溪都忍不住说了两句好话。
等下了朝回府,路过新种的海棠花,淡雅的香味飘来,东亭澜抬手点了点在风中颤颤巍巍的花瓣,那花瓣抖动的幅度更大了。到底比不上小世子分毫。
“主子,莫梧回来了。”
东亭澜走进书房时,莫梧已经在里面等了一阵,这会儿正百无聊赖翻着案几上的话本。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看这些杂书了?”天知道莫梧在东亭澜桌上看见一摞话本时有多震惊。
“姜蘅的。”东亭澜视线在莫梧手上顿了顿,手指动了两下,又移开视线坐到一旁。
“怎么没见到他?”
“他啊,非要去东陵煜那给我报仇,大概还要七日才能回来。”东亭澜拿起茶杯饮了一口,遮住嘴边的笑意,但从他的语气,莫梧还是听出了那份自得,还是熟悉的味道。
“小世子对你这唯一的朋友也太好了吧。”莫梧见他高兴,随口附和了一句。
“不是朋友,是我此生唯一。”
莫梧被他的话惊得噌的站起,差点将案几掀翻。
“此生什么?什么唯一?是我想的那样?”
看着他的神色,莫梧确定了,就是他想的那样。他就说当初在启岚这人怎么非要自己去帮姜蘅,就姜蘅那样的,还轮到他帮?也就他东亭澜会觉得姜蘅需要保护了。莫梧突然想起姜蘅好像还未及冠,嫌弃地打量坐在椅子上的人。
看懂莫梧的眼神,东亭澜并不在意,姿态舒展,一手搭在椅子扶手,轻点着,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快收网了。”
就在莫梧即将开口骂人时,他恰好转了话题。
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莫梧一下攥紧手中的话本,红了眼眶,“四年了,终于可以为大家报仇了。”
东亭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绝不容失败。”
二人在书房里聊了将近两个时辰,莫梧就先回去休息了。他从启岚一路奔赴凉楚,办完事又马不停蹄赶回东离,再硬朗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了。
确定人走后,东亭澜把桌上的话本收起来,藏进了暗格。大意了。
之后的几天,五皇子府的气氛肃穆,所有人都精神紧绷,像拉满的弓,只待瞄准,就是一击毙命。
而东陵煜这边,短短六天,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但眼神却格外明亮。这几天,他的小腿已经从偶尔有一点感觉,变成了可以慢慢弯曲。兰衡说今天他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之前被突然派遣出去的李连今日也回了皇子府,刚进主院,就听内侍告诉他四殿下终于能站起来了,他眉宇间皆是欣喜,等内侍替他进去通报时,脸色却沉了下来。
前些日子东陵煜故意支开李连,就命人去细查,最后发现他并无问题。东陵煜乐得听到这结果,还是李连用得顺手。听内侍说他回来了,就让人进了屋。
姜蘅此时正在给他施针,如今,东陵煜腿上的瘀斑已经基本聚集在膝盖处,886看着那两块逐渐成型的粑粑,在意识空间里乐得直打滚,蓬松的毛毛一颤一颤的。
姜蘅感觉自己脑子被吵的嗡嗡的,下针的时候差点扎偏,他只好默默屏蔽了跟886的联系。
李连大步踏进屋内走到床前,躬身朝东陵煜行了一礼,眼角余光瞥向正在给东陵煜施针的姜蘅,目光一凛,眼里闪过杀意。
姜蘅只觉背后一寒,他手上动作一顿,又像什么都没察觉般继续。
李连,东陵煜的左膀右臂,为什么想杀自己,难不成他查到自己的身份有问题了?不,不对,若是查到了,他在进门时就应该已经向自己挥刀了。
那就是......他不想让自己给东陵煜施针,他不想让对方痊愈!
好啊,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是吧,真有意思。不过只要谁不想让东陵煜好过,谁就是他异父异母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