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中饭后,秦淦西睡了半个多小时,起来后,看到爷爷站在大门外,看向前面的小河。
他走到爷爷身后,也看向小河,原来是五小只都在河里,在摸螺蛳。
连续三天都吃螺蛳,并且分量不少,看来都吃上瘾了。
看了一会后,他问道:“爷爷,我想再挖个地窖收红薯,到哪间房里挖好?”
为了方便,一般都把地窖红薯地窖挖在屋里,这样可以相对稳定温度,也便于拿取。
爷爷说道:“家里已经有两个,他们的户口都转出去了,今年没多少红薯,不用挖。”
“以往每年都要分三四千斤,今年分一千三四百斤还是有的,家里那两个也装不下。”
“淦西,干红薯米虽然不好吃,但还是要做一些的。现在大家的生活都只有这样,我们家虽然你爸妈有工作,还有你大姑、大伯支援,但不能太突出。要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听到爷爷的话,秦淦西很惊讶。
他从来都没说过这么长的话,难道以前看到的都是假象,是因为找到大姑、大伯了?
还有,从来都没看到他看过书,却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他以前在掩饰自己,还是听别人说的?
这段时间来,秦淦西觉得家人的性格都有变化,爷爷、秦励国、何娟、淦媛,都和以前的认知不一样,有种需要重新认识的感觉。
想了想,他说道:“那就改造一个,在周围加点木炭,防止红薯坏掉。”
他记得前世的时候,家里收藏的红薯不是发芽就是腐烂,后来上网查资料,才知道红薯储藏有温度湿度的要求:温度低于十五度会冻坏,相对湿度高于90%会发芽。
红薯的水分本来就高,在旁边铺一层木炭可以吸收水分。
没想到爷爷是这么回应的:“加木炭的话,可能会让红薯变蔫,今后发不了芽,到时候自留地的红薯苗都得找别人要。”
秦淦西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现在有的地方已经公社化了,在办理何娟工作有关证明的时候,合作社胡主任也说这里要公社化,只要进行这个,自留地就没有了。
可这种事情现在还没发生,他不能讲出来啊。
何娟和秦励国的户口都迁出去了,家里只剩他们三个,红薯确实会少一半还多,但按照以往的经验,两个地窖还是装不下,他可不希望他们起早贪黑洗红薯、剁红薯、洗红薯米、晒红薯米。
都六十多岁的人,怕他们累着。
想了一会后说:“爷爷,蔫了就蔫了,蔫了就晒红薯干吃。自留地就这么多,还要种蔬菜,也插不了多少,要一点就要一点。”
红薯发蔫,其实是淀粉转化成了糖,这种红薯晒出来的红薯干,软软的,甜甜的。
前世他还特意拿些红薯放在阴凉处通风,让其发蔫,然后蒸熟切开晒红薯干。
爷爷明显不想让他干这样的事,“你们去城里后,那点粮食也是不够的,到时候你们把红薯放到床下阴干,想吃红薯干就吃红薯干,想吃新鲜薯米饭就吃新鲜薯米饭。地窖的事,你不用管了。”
秦淦西感觉到,这话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其实是拒绝了,这是爷爷第一次拒绝自己。
他也知道,挖一个地窖不是很简单的事,少说也要挖出五立方土,弄不好还会垮塌,爷爷这么说,也是在为自己考虑。
于是他笑道:“那好,等红薯下来的时候,我回来拉几百斤过去。”
拉几百斤,他们就会少加工一些,也是减轻他们一点劳动量。
爷爷点了点头,“你回来拉吧。”
然后又补充道:“今年雨水太少,一个多月没下雨了,估计红薯会减产。幸亏我们合作社的田都有水源,不然水稻也会减产。”
爷爷的意思,红薯也会减产,所以更没必要再挖一个地窖。
秦淦西忽然想起,昨晚收的红薯确实小,那里的土是黑的,说明土地肥沃,应该不至于那么小才是。
爷爷还在说:“老陆说很多山区的田因为泉水量减少,晚稻长势很不好,他很担忧,那里的人会饿肚子。”
秦淦西不好说,明年不止那里的人会饿肚子,全国很多人都会饿肚子,而且一饿就是好几年。
看到爷爷站着,秦淦西提来一张竹躺椅,“爷爷,坐吧,不要站着。”
爷爷摆摆手,“我就是出来走一走、站一站的。”
转头看着他问道:“淦西,钢铁很容易炼吗?”
秦淦西摇摇头,“不容易。需要的设备很多,技术要求很高。”
“可我听说我们合作社准备办一个工厂,现在已经选好了地址,人也抽好了,马上就要动工。”
秦淦西惊讶,全民炼钢是这个时候开始的吗?
“爷爷,您听谁说的?”
“老陆家抽了两个人,我们家因为你爸妈的户口迁进城里,只剩下三个老头老婆子,所以才没抽。”
“建在哪?”
“靠着跃山的那一片红薯土。”
跃山,也就是从市区回家的那条山路所在的山,秦淦西在那里砍了榉树、松树、樟树和杉树,也挖了黄精、沙参,不过只有西面是合作社的,东面属于别的合作社。
这么说来,今后从市区回来,那条山路的长度会缩短,路也会拓宽。
爷爷没管秦淦西回没回应,继续说道:“老陆还和我说,那些人是在胡搞,说你是大学生,并且是学这个的大学生,要你出面阻止他们,被我拒绝了。淦西你可要记住,这是大势,是一股风,谁都阻止不了的。”
秦淦西不由得佩服老爷子,不愧是从东迁到西的,看问题的角度就是比别人要深刻。
他也知道,这是爷爷在潜移默化的教导自己,便应道:“爷爷,我知道的。我上学期间只管读书,放假期间不参与任何别的事情。”
爷爷叹道:“我这次受伤,苦了你了。”
秦淦西连忙笑着说:“您是我爷爷,怎么能说苦呢,都是应该做的。这个时候还不尽自己所能,那您这十多年是白宠我了,我也是畜生不如。”
爷爷的嘴角扯了扯,然后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