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在如鲜血般猩红的江面上骤然转向,船舷擦着水凝巨掌那冰冷坚硬的指节掠过,江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仿佛要将人的耳膜刺穿,那冰冷的风如刀割般划过脸颊,带来丝丝刺痛。
罗倾城指间的《节气令》,这是他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位神秘老者手中所得的珍稀宝物,上面的寒露纹路骤然发烫,炽热的触感仿佛要灼伤他的手指。官印凹槽里的朱果突然吐出三寸血光,在空中凝成\"龙爪峡溃堤\"五个篆字。
\"漕运衙门的虎头印才碎,下游就出事?\"叶子妗金铃震响,清脆的铃声在风中回荡,飞舟在空中划出一道青色尾焰,如流星般划过黑暗的天空。江风掀起她束发的绸带,露出后颈处若隐若现的鳞状胎记,那胎记在风中仿佛也在微微颤动。
三百里水路转瞬即至。
龙爪峡两岸峭壁如被巨斧劈开,冷峻而陡峭。浑浊的江水在狭窄河道中翻涌成黑龙,浪涛拍打着崖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那声音仿佛是大地的怒吼。受灾的百姓们在岸边四处奔逃,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一片凄惨的景象。两岸石壁上,本该镇水的二十八星宿浮雕爬满青苔,最关键的角木蛟浮雕竟被人为凿去双目,那空洞的眼眶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水位比二十年前还高三尺。\"罗倾城跃上湿滑的崖壁,脚下的崖壁湿漉漉的,踩上去有一种滑腻的触感,官靴陷入泥泞的祭祀台遗址,泥泞没过脚踝,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当年镇压水患的青铜鼎只剩半截鼎耳,鼎身上\"永镇沧澜\"的铭文被某种利器刮得支离破碎,破碎的铭文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破败。
峡谷深处传来木石崩塌的闷响,如同沉闷的鼓声,数十丈高的浪头突然从拐弯处涌来,浪头如同一堵巨大的水墙,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浪峰里裹着整棵的百年楠木,树根上还缠着半幅褪色的黄幡——那是上游河神庙的镇水幡,黄幡在浪涛中随风飘荡,显得格外凄凉。
\"定波!\"罗倾城将官印按在《节气令》上,寒露纹路绽放青光,那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本该冻结江面的霜气却在触及浪涛时骤然消散,一股寒意瞬间袭来,官袍袖口瞬间结出冰晶,冰冷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踉跄后退半步,喉间泛起铁锈味,心中暗自焦急:这究竟是什么邪物,竟能克制我的节气之力?
叶子妗的织金披帛突然展开成八面屏风,堪堪挡住飞溅的碎木,碎木撞击在披帛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指尖划过金铃内侧,沾着铃舌上的血珠在虚空中画符,心中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对罗倾城的信任:\"兑位七尺,有东西在吞吃你的节气之力!\"
罗倾城抹去嘴角血痕,指腹擦过青铜鼎耳,那粗糙的触感让他眉头紧锁。斑驳的铜绿下,几道新鲜的刻痕组成诡异符文——正是《窃取经》里记载的\"饕餮吞灵阵\",这《窃取经》是一本邪恶的古籍,记载着各种邪术。阵眼处还粘着半片深青色鳞甲,在雨水中泛着铁器般的光泽,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劳驾叶姑娘的千金之躯当回诱饵。\"他突然摘去叶子妗发间玉簪,任青丝如瀑垂落,心中满是无奈和愧疚。簪头镶嵌的东珠被他捏碎,化作荧光没入江心,\"半盏茶后,烦请以离火咒击打震位浪头。\"
叶子妗挑眉欲怒,却在看见他眼底霜色时怔住,心中有些心疼:他为了应对这水患,已经如此拼命了。那抹寒露青光竟已蔓延至他眉梢,在雨中凝成细小的冰棱。她忽然将整串金铃抛向空中,铃铛化作三十六只火雀扑向江面,火雀发出尖锐的鸣叫,身上的火焰照亮了黑暗的江面:\"若弄湿我的鲛绡裙,你赔十匹月华锦!\"
湍流在火雀照耀下显出血色暗涌,如同一头蛰伏的凶兽。罗倾城踏着沉浮的楠木跃至江心,《节气令》翻至空白页,官印朱砂突然滴落成文:\"寒露三候,鸿雁来宾,爵入大水为蛤。\"即将撞上崖壁的浪头突然解体,万千水珠竟化作玉色文蛤,噼里啪啦砸在祭祀台遗址上,那清脆的声响仿佛是胜利的号角。
绝望的灾民们突然跪地高呼,声音中充满了希望和感激,有人捧着文蛤发现内壁生着金色穗纹——正是司农官特有的丰收印记。崖壁缝隙里钻出嫩绿藤蔓,转眼间爬满被凿毁的镇水浮雕,为这破败的景象增添了一丝生机。
\"还没完。\"罗倾城按住颤抖的右手,看着文蛤群在回流中重新聚形,心中有些担忧:这水患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每只文蛤壳内都藏着一粒未成熟的血杞,这是《节气令》在警告气运不足。他忽然扯断官袍玉带,任由暴雨浸透里衣,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彻底解决这水患。
温暖的织金缎突然裹住他肩膀,叶子妗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发间插着根还在滴水的野蔷薇。她掌心托着枚蜜渍梅子,强行塞进他嘴里:\"刺史府的传讯纸鸢到了,说要给你立长生祠呢。\"甜酸在舌尖炸开的刹那,下游突然传来沉闷牛角号,那低沉的号声仿佛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本该溃堤的峡谷出口处,十八艘漕运战船正在组成铁索阵,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蓑衣人,腰间虎头银牌闪着冷光。暴雨在青铜鼎耳上敲出金戈之声,如同一曲激昂的战歌。罗倾城抹去脸上水珠,指尖残留着祭祀台青苔的腥气。
十八艘漕运战船的铁索在江面织成蛛网,斗笠人腰间虎头银牌与破碎的镇水鼎耳同时发出蜂鸣。\"司农大人倒是会挑时辰。\"盐铁使王焕之踩着龟裂的河图石板走来,身后跟着十二名披蓑戴笠的力士,\"这龙爪峡的楠木料,可是要送进宫里造龙舟的。\"叶子妗心中有些愤怒,这王焕之分明是不顾百姓死活,只为了自己的利益。
叶子妗的织金披帛突然卷住半截浮木,木料断面顿时显现焦黑雷纹:\"王大人不妨尝尝天雷淬火的楠木?\"她指尖金铃轻晃,惊得力士们连连后退。罗倾城按住《节气令》微微发烫的霜降页,官靴踏过泥泞中的星宿浮雕,心中暗自思索着对策:\"寅时三刻雨量骤增,诸位若想保住盐仓...\"他忽然将官印按在残缺的角木蛟浮雕上,青苔瞬间褪去露出暗红血沁,\"不妨看看这个。\"
浮雕龙目处突然射出两道青光,在空中交织成二十年前治水时的场景。画面里青铜鼎完好无损,鼎中燃烧的正是如今盐商垄断的赤火晶。\"赤火晶遇水则爆,王大人仓库里那三百斛...\"罗倾城话音未落,盐商代表已踉跄跪地。暴雨打湿他怀中的账簿,墨迹晕染出可疑的朱砂记号。
人群忽然传来骚动。七十老翁抱着文蛤挤到阵前,蛤壳内壁的穗纹竟凝成稻谷:\"青天大老爷!这神蛤在草民田里产了金穗!\"更多百姓捧着变异文蛤涌来,蛤壳开合间隐约传出《窃取经》的诵念声。王焕之脸色铁青,心中又惊又怒,忽然抬脚碾碎一只文蛤。粘液中腾起青烟,在空中凝成漕运衙门的飞鱼符。\"妖术!\"他厉喝声未落,力士们突然抛出玄铁链捆向《节气令》。
罗倾城手腕翻转,寒露纹路顺着铁链蔓延。力士们惊恐地发现锁链上结出冰晶稻穗,穗粒爆开时竟带着赤火晶的气息。叶子妗适时甩出披帛,将燃烧的锁链抛向江心,炸起三丈高的血色水花。
\"未时二刻,地气将涌。\"罗倾城突然指向峡谷西侧,心中有些沉重。众人顺着望去,只见裸露的岩层正渗出紫黑液体,那液体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流过之处藤蔓尽数枯萎。几个眼尖的船工突然跪地惊呼:\"是当年镇杀地龙的逆鳞渊!\"暗河轰鸣声自地底传来,如同一头巨兽在咆哮。
罗倾城官袍无风自动,《节气令》悬浮身前翻到空白页。他咬破指尖在虚空书写,血珠竟凝成《齐民要术》中的排沙渠图:\"劳驾七十二壮丁,取东岸红黏土塑牛形。\"百姓们轰然响应,那充满希望的呼喊声回荡在峡谷中。数百双手在雨中揉捏陶土,渐渐塑成九尊犀渠巨兽。
当第一头土牛浸入江水,河床突然剧烈震颤,露出隐藏的溶洞口。幽蓝荧光从洞内溢出,照得石壁上《窃取经》残篇纤毫毕现。\"大人不可!\"里正突然扑到洞前,怀中掉出半块饕餮纹玉佩,\"百年前张天师就是在此...\"他话音戛然而止,瞳孔映出洞内闪烁的青铜鼎残片——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镇水鼎盖。
罗倾城弯腰拾起鼎盖,缺口处的新鲜凿痕还沾着鳞粉。他忽然将官印按在鼎盖饕餮纹上,纹路竟扭曲成《节气令》的霜降符。地底传来痛苦的龙吟,溶洞石壁开始渗出猩红血露,那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拿着。\"叶子妗突然扯下半幅鲛绡裙摆,浸过血露后竟浮现漕运路线图。她金铃扣住罗倾城手腕:\"逆鳞渊的规矩——探地脉者需系红绸。\"暗河寒风掀起罗倾城的束发带,他握紧《节气令》走进溶洞,心中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坚定的决心。
百姓的惊呼声突然变得遥远,洞内回荡着类似官印震动的嗡鸣。石壁上的荧光苔藓组成陌生符文,竟与《窃取经》残页产生共鸣。当第九步踏碎地面积水,罗倾城突然听见叶子妗的传音在耳畔炸响:\"兑位!\"他本能地翻滚避开,原先站立处刺出七根青铜地钉,钉帽上赫然刻着司农监的黍米纹。
暗河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罗倾城手中的鼎盖突然发烫。他低头看见盖内阴刻着三行小字:
地龙翻身日
饕餮啖灵时
司农断肠处
(溶洞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罗倾城的官印突然开始吸收洞内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