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昭瞬间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皱得紧紧的。
“抱歉,手滑了。”
虞苏轻轻一笑,手下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下一息瞬间变脸,张牙舞爪,“王爷真好奇宝宝,这种事都要问?不过您这话倒是让我奇怪了,你眼睛长屁股上了吗?我会想死灰复燃?”
陆玄昭微微一怔,看她气得不轻,不知为何,心情竟好了几分。
似想到什么,他眉头又皱了起来,“虞二小姐,你女儿家,未免说得太过……放肆了些。”
虞苏顿时笑出了声,“王爷不去管天下大事,倒是管起我怎么说话来了。”
陆玄昭对上她的目光,竟一时无言。
虞苏见状,笑意更深,语气陡然一冷。
“王爷,有些事不该你管的别管,别忘了,我不是您的属下,更不是您的什么人。”
一句话,直接将界限划得清清楚楚,却让陆玄昭心里莫名地堵得慌。
陆玄昭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低声开口:“抱歉。是我不该多管。之前私自促成你和卫家的婚事,还一厢情愿去打消过卫宵的疑虑,却没想到……你根本不想嫁人。”
“所以呢,王爷这是后悔了?”
陆玄昭眉头微蹙,“只是想知道……你是真的因为被傅怀溪伤了心,还是打算为秦之宇守着。”
虞苏嗤笑一声,手上的药轻轻往石桌上一搁,语气里满是嘲弄:“不为任何人。目前阶段我只是单纯不想嫁人罢了。不嫁人可不代表不找男人。我有颜有钱,想多谈几个,难道不可以?”
陆玄昭目光一沉,唇角微扯,似乎被她这话噎住了,想说什么却又压了下去。
虞苏站起身,抖了抖裙角,目光轻扫过他,“王爷若无事,还是好好养伤吧。至于我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
她转身离开,裙摆翻飞,隐没在山间的小径中。
陆玄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
站在一旁的肆风全程目睹。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他暗自叹气,自家王爷冷心冷情,何时这般爱多管闲事了?
偏偏每次碰上虞苏小姐,总能把事情搞得不伦不类,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虞苏拜过真远大师后,给了不少香火钱,便独自下山。
她租了一辆破旧的马车,护卫们骑马跟在后头。
山间小道蜿蜒曲折,前方突然被一棵横倒的老树挡住了去路。
马夫跳下车查看,满脸为难:“姑娘,这树至少三百斤,我们几个人抬不动,只能绕路了。”
虞苏无奈下车,就在此时,一匹快马从后方奔来,是陆玄昭的护卫。
护卫行礼道:“虞小姐,王爷派我前来问,是否愿意与我们同行?山路崎岖,单独绕路恐不安全。”
虞苏抬眼,看到远处那辆明显属于陆玄昭的华贵马车,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这差距可真是肉眼可见。
她想了片刻,轻轻颔首:“也好,就叨扰王爷一程了。”
队伍合并后,陆玄昭的马车走在前头,虞苏的破旧马车紧随其后。
阿月在马车里坐立不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他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我想向虞苏小姐表白,可话还没说完……”
陆玄昭抬眼,目光淡淡掠过他,声音清冷凛冽,“你身上还有婚事未解。”
阿月脸色微微发红,忙道:“还没定下来!我可以退亲的。刚才虞姑娘的话我都听到了,她不想成亲,那我也可以陪着她,不求名分,只要能护在她身边。”
陆玄昭眼眸微微一动,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陪着她?以何身份?她不想成亲,你又打算如何自处?”
少年脸上浮现几分固执,带着一种年少的赤诚:“若她不想成亲,我便不成亲。这样,我便能陪她一辈子。舅舅你会帮我的对吗?”
陆玄昭微微怔住,目光缓缓移向车窗外,薄唇轻抿,像是要说什么,却最终闭口未言。
阿月眼神清澈,满怀期待地看向他,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映出的是少年最干净的心思,毫无杂质。
陆玄昭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心中似有一瞬的不适感掠过。
他看着那双眼睛,清澈得让人无法直视。
“舅舅……这是阿月此生第一次知道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也是第一次想要努力争取,求舅舅帮我……”
陆玄昭微微愣住,喉间仿佛被什么堵住,只听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回了个字。好。
车厢内静谧下来,只有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陆玄昭闭了闭眼,声音低哑:“你母亲那关,不是轻松能过的?”
阿月一怔,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熄灭,垂下头,脸上带着几分沮丧。
他低声道:“舅舅说得对……我连母亲都说服不了……但事在人为。”
阿月苦笑,心中一阵苦涩,暗自庆幸话没有全说出口,否则只会徒增虞苏的烦恼。
陆玄昭静静看着窗外,没有再说话,缓缓阖上眼。
行至一片幽深的林间小道,前方喊杀声突然四起。
一队黑衣贼寇从两侧扑出,直奔陆玄昭的马车而来。
马车急停,陆玄昭睁开眼:“发生何事?”
“有刺客!”
护卫们迅速迎战,刀光剑影瞬间充斥小路,马匹惊嘶不已。
虞苏跳下马车,护卫迅速将她护在后方。
好端端的刺客?
和她无冤无仇,肯定不是冲她来的。
她笑了,玄王大人的宿敌又来找麻烦了吧。
早知道不绕路,原地等也比这强。
她目光扫过不远处,陆玄昭和阿月正被护卫从另一侧撤离。
“虞小姐,快跟上!”护卫催促。
虞苏抿唇,提步跟上。
陆玄昭走在前面,步伐沉重,腰间的衣物早已被血浸透,额头冷汗滚滚,背影却依然挺直。
“命挺硬,嘴也挺硬。”
这么重的伤,愣是一声不吭。
虞苏冷哼,脚步微微加快。
没走几步,前方传来一声闷哼。
虞苏一看,却见阿月脸色煞白,手扶树干,整个人喘得像快断气的风箱。
“……胸闷……喘不上气……”
阿月声音低哑,身子摇摇欲坠。
暮色渐沉,厮杀声隐隐从远处传来,黑衣刺客渐渐逼近。
阿月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几乎站立不稳,墨台急得团团转:“郡王,您可不能有事啊!”
陆玄昭强撑着伤体,一手扶起阿月,低声道:“阿月,记住我教过你的方法,慢慢呼吸,专注吐气,别慌。”
虞苏迅速蹲下身察看,眉头紧锁:“喘不上气?有没有带药?”
阿月无力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痛苦。
“别急,靠着我。”虞苏低声安抚,一手扶住阿月的肩膀,另一手轻拍着他的后背,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清香囊,递到他鼻息下。
“试着闻闻这个,舒缓一下。慢慢吐气,别慌,放轻松……”
她眉眼间似乎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薄薄的暮色洒落在她白皙的面庞上,映得一双眸子更加动人。
阿月闻着香囊里淡雅的清香,心头的慌乱竟慢慢平息了几分。
目光不经意间对上了虞苏近在咫尺的容颜。
眉如远山,眼似秋水。
只要微微靠近,他便能触碰到。
阿月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喘息稍缓,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一阵热意直冲脑门。
虞苏见状,眸色微动,低声问:“感觉如何?”
阿月怔怔看着她,支吾着答:“好……好多了。”
“那就好。”虞苏点头,收起香囊,起身扶住他的手臂,淡然道:“来,起来走两步,看看是否恢复些力气。”
阿月被她的手扶起,心跳却像打鼓似的急促,“谢谢……”
虞苏没抬眼,“别谢了,快走吧。”
小朋友,这是在逃命啊。
虞苏心里急,恨不得背起阿月往山里跑。
忽然,刺客的身影从阴影中闪现,冷光乍现,刀剑相撞的声音刺破空气。
陆玄昭拔剑出鞘,目光冷厉,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走!”陆玄昭沉声低喝,脸色苍白,却稳如泰山。
手起剑落,击退一人。
背后的伤又崩开,血顿时染红了衣襟。
虞苏冷静地扶起阿月,快步向密林深处走去。
“靠稳了,别拖后腿。”
阿月点头,额头沁出细汗,努力迈开脚步跟着虞苏向山中跑去。
而身后,陆玄昭手起剑落,再度逼退一名刺客,却也因伤口撕裂,动作略微一顿,险些被另一个刺客偷袭。
虞苏看在眼里,眉心狠狠一跳,随手拾起一块山石使出全力掷向刺客。
哐一声,那刺客脑瓜迸出血花。
她可是铅球冠军!
虞苏朝陆玄昭冷喝一声:“挡不住就别装硬汉!赶紧撤!”
陆玄昭听得一愣,趁机反手一剑,将刺客逼退几步,扯了扯嘴角,语气低哑:“管好你自己!”
耳后风声骤响,又一名刺客从侧面掠来,虞苏猛然转身,飞踢一脚将人踹向陆玄昭的剑刃。
“滋!”利刃刺入黑衣人的胸膛,刺客闷哼一声,当场毙命。
陆玄昭再一愣,抬眼看向虞苏,却见她扶着阿月步履稳健地走远,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不谢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