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张氏走远后,镌风悄无声息地从房顶跃下,落在虞苏身后:“还好我耳力好,事先听见了动静。”
虞苏轻轻一笑:“多亏有武林高手护着,才能让我游刃有余。”
镌风略显腼腆地挠了挠头,低声道:“我算不得什么高手,王爷武功才是真正高深莫测。”
虞苏微微挑眉,生出几分好奇:“哦?他功夫竟比你还厉害?”
镌风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钦佩:“王爷当年初入江湖,化名昭玄,不过半年便闯出一番名堂。
传闻江湖第一帮黑煞血盟守卫严密,常人连门都靠近不了,但王爷在一夜间独闯重围,将他们的掌舵人打得服服帖帖。从那之后,昭玄之名,人人忌惮三分。”
虞苏听得颇为意外,忍不住回想起当日被陆玄昭扭下下颌的场景。
如此狠辣精准,感情对方还没下狠手?
镌风见她神色专注,以为虞苏感兴趣,继续兴奋地说道:“王爷不仅武功了得,做事更有魄力。
十年前,王爷游学期间路过冀州。碰到了官兵逼农改田为桑,乌泱泱数百骑,他竟以一人之躯挡在铁骑前,不吃不喝站了整整三天,硬是逼得先皇将改田令收回,保住了数万人赖以为生的稻田......”
虞苏瞥了眼镌风,见他一脸敬仰模样,兴致索然,“你很崇敬你家王爷?”
镌风郑重地点点头。
虞苏一听心下不好。
她还准备挖人的,这小子对王爷一脸崇拜,不好挖呀。
亏她还以为自己快要成功了呢。
镌风兴致勃勃,还想再多说一点陆玄昭的光辉事迹。
虞苏赶紧打断。
“真没想到你对他这般推崇,不过,王爷再厉害,在我心中也不及你呀。”
说到这儿,她语气轻松了几分,“他那等人物离我太远了,可你却实实在在地帮了我不少,倒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镌风一愣,脸色霎时通红,心跳砰砰直跳,讷讷地还未开口,就见虞苏不以为意地转身走进屋去。
她心情似乎不错。
回到一侧的木制躺椅上,半靠着,一手撑下颚,随手翻起了画本。
美人如画,只叫少年失了神。
远处阴影之中,一个黑衣人冷眼旁观,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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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冀州,陆玄昭捏着信件,眉间微蹙,深邃的目光扫过几行字,最终轻笑了一声。
“她倒是好本事。”
肆风站在一旁,见状小心开口:“主子,是否将镌风调离?”
陆玄昭没有立刻下命令,只是眼神微冷问了句,“你说,他怎么能如此快就被人牵了心思?”
肆风一愣,不敢多言。
不知为何他竟然从王爷语气里听到了几丝伤感幽怨。
他们跟着王爷多年。
镌风更是陆玄昭年少时捡回的孤儿,自幼伴在他身边习武,深得信任。
由于镌风在暗卫里最年幼,也因性子单纯,最受喜爱。
如今不过短短半月,竟被一个女人牵动了心思?
他浑然不觉,可陆玄昭身边的人早已察觉。
少年怀春,动了不该动的念想。
肆风叹了一声气,道:“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倒不是你的错。”陆玄昭将信笺放下,淡淡道,“我倒是低估了这位虞姑娘的手段。”
他沉吟片刻,眼中掠过一抹寒意:“让她离镌风远一点。这女人心思繁杂,你去叮嘱下,接替镌风的人也别越界做多余的事。”
肆风会意,听出陆玄昭用的是“让她离镌风远一点”,而非“让镌风离她远一点”,
看来王爷纵然心生不满,似乎还顾念着镌风的忠心和年幼时的旧情。
他立刻领命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陆玄昭起身,转向窗外黑沉的天际,薄唇微抿。
亏他一时心软,怜她独自周旋在嫡母身边,日子颇为艰难,才对她放松了些许戒备,容忍镌风干些多余的事情。
没想到这几分怜悯竟成了她挖人之机。
如今,她亲事将近,本可安分度日,偏生不甘寂寞,挖自己的人。
当真心思多端,陆玄昭如今只希望虞苏快点嫁人。
如此他也算完成与故友的托付,再不需受此牵绊。
稍顿,他冷声补充道:“传话下去,查案进度加快,半月内我要回京。”
肆风颔首,心中暗自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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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撑着额,一张菱形脸上尽是阴霾。
夏日午后,阳光正烈,房檐角的铜铃被风摇得叮当作响。
陈嬷嬷给她轻揉着太阳穴,低声劝慰:“夫人也不必如此生气。”
张氏冷笑一声:“让那贱人逃过一劫,我心里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陈嬷嬷蹙眉思索道:“老奴细查过了,春香所言不虚。我特意去大厨房探过,那南院的用度确实处处蹊跷。平日倒出的垃圾中竟有蟹壳、燕窝残渣,就连寻常酱菜也是上等。以南院的月钱,如何置办得起这些?”
张氏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冷意:“那小蹄子精的很,只怕奸夫早跑了,今日打草惊蛇,日后只怕她会更加小心行事。”
陈嬷嬷:“既然没有破绽,咱们不如制造一个?”
张氏眼一眯,“还是嬷嬷有办法。只是老爷定不会让虞苏和工部侍郎卫家的婚事毁掉。哪怕那丫头名节毁了,他也会替其掩盖。我若逆了他的心,夫妻间的感情只怕越行越远。”
“夫人忧虑老奴明白,可若是有外人在场,老爷如何掩盖?”
张氏眼睛一转,“你是说有目击者?”
“对,而且身份不低,老爷想大事化了也不成。”
“容我想想。”张氏摆了摆手。
话音未落,院中传来脚步声。
虞洪秋背着手,笑容满面地大步迈入。
陈嬷嬷福了福身,悄然退下。
张氏连忙起身,柔声细语地替他除去官袍,“老爷今日这般喜气,定是有好事。”
虞洪秋捋着胡须,得意道:“夫人且看这官服,明日就得请绣娘改制咯。”
“老爷这是...?”张氏佯装不解。
虞洪秋指着官服上的补子,神采飞扬:“今日圣上钦点,升我为通政使司参议,正五品大员。这补子上要改成鸂鶒咯。”
张氏顿时眉开眼笑:“恭喜老爷高升!”
本朝文武官员的官服补子都需要严格按照品级来绣制。
文官补子上绣鸟,武官补子上绣兽。
这次虞洪秋官职由从五品升到正五品。
官服补子自然也要重新更换。
虞洪秋翻看着手中的官服,意犹未尽道:“明日我便去绣造局报备,让他们重新绣制补子。”
张氏喜笑颜开,“老爷说得是,官服可半点马虎不得。只是不知绣造局这会儿忙不忙,可别耽搁了明日老爷上朝。”
“不急不急。陛下怜我近日辛苦,特意给我放了一天假。”
说到这,虞洪秋脸色黑了下。
这个假期,分明就是让他去沐浴的。
那白狼国使臣,个个浑身羊膻味,隔着两丈远都能闻到。
连陛下见过一面都受不住,借口溜了。
这十来天全靠他亲力亲为,带着他们游京城,与民间交流。
更让他头疼的是,白狼国看他如此热情,居然想把使团里的一位女子许配给他。
吓得虞洪秋连连推辞,违心地说自己只爱发妻一人。
旁人还当他重情重义,连连称赞,就连陛下也夸他一番。
虞洪秋心中苦涩,这倒好,连带着外室也没法安置了,只得一拖再拖。
张氏嗅了嗅,奇怪问道:“老爷可是吃咸鱼了?”
虞洪秋脸色尴尬,“打水,我要去沐浴更衣。”
张氏掩唇轻笑:“是,老爷真是辛苦了。我这就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