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回望着他,眼中明明白白写着让他有话直说,别跟他整那些弯弯绕绕的。
赵九昌也看出来了,当下便告饶道:“是晚辈的不是,还请江族长海涵,实在是这事情,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才啰嗦了些。”
“江族长,江里正,还请坐下谈,坐下谈。”
他一手拉着一个,将两人又按在凳子上坐下。
“赵村长直说吧!”
族长也不想与他废话,索性挑明了来。
赵九昌心里如何骂不必多说,只面上的笑收敛起来,换成一脸苦笑。
“不瞒江族长,蛮夷精兵攻打崇裕关时,我们虽然心中担心,但着实没将此事放在心里,以至于崇裕关被破,蛮夷人打进颖州许久我们才收到消息。”
“我虽提前得到消息,带着乡亲们逃了出来,可为了避免被蛮夷人的兵马追上,我们都没带多少粮食。”
来了。
族长与里正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他们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大家手里虽然有些银两,可出来得匆忙,又是兵荒马乱的时候,手里并没有路引,想要进县城买些粮食也做不到。”
“所以乡亲们便托我问问您二位,看能否通融通融,请村子里的乡亲们帮我们买些粮食回来?”
赵九昌没提找村里人买。
刚来这里不久,他便将村子里的情况摸透了。
这个江家村不知如何得罪了南安县原来的县太爷,在去岁收税的时候,比别的村子多了三四成。
若不是别的村子没有能同时让他们赵家村的人落户的地方,他们也不会到江家村来。
当然,主要还是听说江家村有个什么毛衣厂,可以给村子里的乡亲们提供活计,这才选了这一处。
好在外面打仗,只要不是要跑到县城里去,官府的人都不怎么管,这才让他使银子拿下了一片宅基地,在江家村安顿下来。
“不瞒您说,我们自己也为粮食发愁。”
“县里的粮食已经卖到七八十文一斤,每十日各家各户最多买三十斤粮,这点粮食,便是我们自己也是不够吃的,哪里能帮得上你们呢。”
若不是南安县的粮食限量卖,他也用不着这么愁。
赵九昌的脸色也难看了一些,他倒是没想到南安县的粮食是按户限量卖的。
“这……这就没有其他法子了?还请您老看在我们家家户户有老有小的,多少劝乡亲们匀些出来,便是给一百文一斤,也使得的。”
赵九昌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想到各家各户的存粮情况,这神色倒也不全是作假。
听到他愿意出一百文一斤,族长愣了一下。
旁边的里正则是皱起了眉头。
“这事儿我只能回去跟大家伙商量商量,能不能成的可说不准。”
一百文一斤粮,村里指不定就有人想卖,族长也没有一口回绝,免得挡了村里人的财路惹人记恨。
“诶,那多谢您老了。”
赵九昌大喜。
在他看来,有族长出面说这个事情,不管多少,他们总能买些粮食的。
将族长两人送出去,他还强硬地送了二人一人一包茶叶。
东西在手,族长与里正倒是更不好拒绝了。
山脚下的消息瞒不过江白,只见她听了甲一的禀报之后,微微挑起眉头问道:“哦?他真这么说?”
甲一点点头。
江白沉吟:“一百文一斤粮食,这赵九昌是个什么来头?”
“若是个普通的村子,便是有再多银两也不够消耗的。”
“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过两日便有消息。”
江白点点头。
“对了,也别疏忽了对村子里的监管,让人都警醒些,这些难民看似逃难而来,谁也不知道这里混了些什么人。”
“属下明白。”
“除此之外,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江白抬了抬下巴,让他说。
“据看管粮仓的人传话下,咱们的粮食不多了。”
甲一的面色带着几分担忧,由于当初主子到京城救夫人,暴露了假路引一事。
害得如今他们的人轻易进不了城,就算进城,也不敢大批量购买东西。
城里哪样东西卖得稍多一点,便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这也就导致他们的人最多到城里探个消息,买东西是想都不敢想的。
“还能吃多久?”
“最多一个月。”
一个月,一千多人,这粮食不算少,可也绝对不多。
她这边粮食都不够了,安王那边的情况只会更遭。
“首领、主子,有密信。”
一玄衣卫叩门,手里拿着一封刚收上来的信。
甲一接过,检查之后才交给江白。
密信是季延文写来的,先问了江白最近过得如何,然后又问她平山的粮食可还够吃,说是他们打败蛮夷精兵之后,占领了一座县城,县城的粮仓有些存粮,若是她粮食不够的话,可给她匀一些。
江白意外之余,又有些惊喜。
“安王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只不过,季延文他们步子迈得这么大吗?
一座县城,打退蛮夷之后还能缴获粮草,说明这座县城还没怎么被蛮夷霍霍,这种情况下,他们打退蛮夷之后该向朝廷请功才是,怎么直接就占为己有了?
“倒是有一个消息,据京城的探子说,信王府、东宫及二皇子僚下有人参安王密谋造反,皇帝当场便下了旨意夺去安王的爵位,将其贬为庶人押解进京。”
“安王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属下还以为是皇帝考虑到需要他的兵马压制蛮夷,可如今看来,只怕圣旨已经到了路州。”
后面的话甲一没有再说,但懂的都懂。
圣旨到了路州,安王却没有被夺爵押解进京,要么是宣旨的天使还没到路州,要么就是到了路州,但被安王解决了。
从季延文传来的消息来看,只怕更有可能是后者。
想到如今的局势,还有今年明显算不得太好的年景情况,江白的手在桌子上轻轻敲着。
“甲一,你说,安王造反,夺得皇位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原本只提供一个思路,造反不造反,什么造反,都凭安王自己安排,可长公主陵寝及传国玉玺一事让她明白,从一开始,她就在局中,想当个局外人,甚至想偏居一隅的种地,都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