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东住了三四天,许枝俏领着周琮四处闲逛。
逛卖菜卖水果的巷子,逛跟同学买衣服、放学后买小吃的后街,逛她和曲秀秀被卫龙撺掇着逃课,结果被家长拎着棍子找来的滑冰场。
“我妈妈没时间买菜的,”许枝俏笑嘻嘻的,“都是我买,我会看秤,那种老式的秤,你会吗?”
周琮眼中含笑:“不会。”
许枝俏自信心爆棚:“坏了,我已经感觉你配不上我了。”
“......”周琮宽肩颤动,笑的止不住,“嗯,这怎么办。”
“看在你以前也嫌弃过我的份上,”许枝俏说,“咱俩就,谁也别嫌谁了。”
周琮:“。”
咱就说。
能不能饶了他。
许枝俏跑去小摊位上,买了两份红豆竹筒饭,其中一份让老板撒上白糖,笑眯眯地跑回来。
“给你这个没加糖的,”她小脸谄媚,“你尝尝,我们上学那会,就爱买这个。”
周琮眼帘耷拉:“哦,你喜欢‘唐’,我知道。”
许枝俏:“......”
“吃啊,”周琮手心摊在她的竹筒饭下方,帮她接着掉落的糖渣,“你的唐~”
许枝俏撇嘴。
周琮:“吃这么多‘唐’,也不怕蛀牙...”
“你最好这辈子都别碰糖,”许枝俏呛声,“你除了守点男德还有什么,你要是不守男德我都不要你了!”
周琮噎住。
半晌,他憋了两个字:“哇塞!”
许枝俏:“。”
然而一想到某个挥之不去的画面,周琮就觉得这竹筒饭的清香没了,只剩酸。
“许枝俏。”
“再提糖,我就揍你。”
“......”周琮心梗,“走,拽着我衣角。”
许枝俏没跟他计较,咬了口香甜的红豆,另只手拽住他一边衣角。
周琮带小孩似的,领着她走了一段。
“抓我衣角舒服,”他语调欠揍,“还是抓唐...学林的衣角舒服?”
许枝俏面不改色:“他的。”
“......”
许枝俏:“他很安静,不像你,碎嘴子。”
周琮:“。”
许枝俏又带他去了自己的学校。
“这个学校是晋东最好的高中了,离我家又近,”许枝俏说,“我考得可费劲了,我那时的老师去我爸家家访过,知道我的情况,她就总是帮我找借口,带我去她家,或者让我留在学校住宿。”
脱离牧承光和伊芸的管控,为她腾出更多的时间留在学校,也能亲自指导她。
其实这一路走来,许枝俏碰见了许多对她很好的人。
让她不至于在一重又一重的打击时,被湮灭在黑暗中爬不起来。
周琮睫毛扇了下,直抓重点:“你14岁回到阿姨这边,当时是初二,对吧?”
“嗯。”
“既然打算考回这边,”周琮目视她,“那怎么,是初二?”
按时间算,她应该是中考后,名正言顺地回到许姝身边才对。
为什么是初二。
提前了一年。
许枝俏明显顿住。
她不想回答。
“没通过中考,临时转学,”周琮抽丝剥茧,提出其中的疑点,“你爸是怎么愿意放人的?”
他不相信牧承光会轻易撒手。
许枝俏烦了:“哎呀,你前边还看不看了...”
周琮握住她肩,耐心:“跟我说说。”
男人眼睛狭长,身材瘦高,却弯着腰,循循善诱,哄她说实话。
“也没有什么啦,”许枝俏嗫嚅,“过敏,我妈妈把他告了。”
“......”
不对。
还是怪怪的。
周琮剖析:“已经在那边过了六年...”
还差一年就能回来。
就能轻轻松松的回来。
不用许姝这样大费周折。
“你从不愿给你妈妈添麻烦,”周琮盯着她,目光如鹰隼,穿透她的表相,“能护住自己六年,你跟我说这关键一年...”
许枝俏急了,不假思索跺到他脚面。
“我妈妈想我了不行吗!”许枝俏语速很快,“我收集了很多证据,就差这一件要命的...”
话没讲完,许枝俏倏地闭嘴。
周琮瞳孔骤缩:“你故意的?”
“......”许枝俏忙不迭移开视线,“我爸很会装的,那时候他事业有成,又爱做慈善,中间我妈妈又不是没试过,每次都失败了...”
简而言之,许姝夺回她的路,极为困难。
周琮嗓子都哑了:“可不差这一年,对吗?”
许枝俏不吭声了。
“不到...”周琮眼睑血红,艰涩挤出字,“逃命,不到逃命的时候,你不会故意让自己过敏,对吗?”
他了解许枝俏。
太了解了。
她不忍伤害身边对她好的人,所以这一招,她轻易不会用的。
一旦她用了,证明她有非用不可的原因。
就像她被困湖心别墅时。
许枝俏知道他难过的点,她舔舔唇,干巴巴道:“咱们不提这个,你别总是放在心上,你跟他不同。”
“我不用你安慰,”周琮倔着,“我难过死了都活该。”
“......”许枝俏眨了眨眼,“你死了我怎么办。”
周琮情绪不明:“当然是吃席庆祝。”
许枝俏语塞。
“许枝俏。”
“...啊。”
“出了什么事?”
“?”
“初二那年,”周琮眸子变黑,像一汪深潭,“出了什么事,让你用这种办法,逃回阿姨这边。”
他用词尖锐,直接用了“逃”这个字。
许枝俏抿紧唇,人在夕阳下瘦瘦薄薄一点,连影子都是单薄的。
周琮望住她,不允她闪躲:“这个秘密你自己守了十年,很累了对不对,愿意跟我说说吗?”
许枝俏眼眶发热。
两人互视半晌,男人眼神温柔坚定,许枝俏数次想出口的话,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
“我们回家吧,”她声音轻轻的,“阿琮咱们回家吧,我想看动画片了。”
周琮提到半空的心,像覆上一层铅,又重又沉,压回心脏位置。
让他喘不了气。
可许枝俏不愿说。
周琮把她兜进怀里,手掌拢住她脑袋,严丝合缝地抱住她,低着嗓道:“辛苦了,我家小孩受苦了,以后只剩坦途,我跟你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