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司良午睡醒来，走出卧室，看到顾则脚下踩着一只老鼠。
他愣了五秒。
然后大叫:“啊——有老鼠！！”
顾则一脚将老鼠踹到角落里，撞晕过去，朝他张开手臂，“怕什么，不会咬你的，过来。”
“不去！”
陶司良跑回卧室，看了她的鞋子一眼，看了那一动不动的老鼠一眼，对她摇头，“你踩了老鼠，脏死了。”
顾则:“……”
陶司良将卧室门关上，只留出一条缝，“顾则！给你五分钟时间，带着你的臭老鼠，离开我的宿舍！”
顾则:“……”
玩过头了。
“行，我晚点回来。”
顾则戴上手套，拧起老鼠的尾巴，提着它离开了陶司良的宿舍。
走到楼下，将老鼠扔到地上，将手套也取下扔进垃圾桶，另外换了一副新的，她叫了声明光。
“你当时怎么不找个别的动物？看看现在，我被赶出来了。”
明光:“主人，我认为这种杀人犯，只配用老鼠的尸体做身体。”
顾则一顿，“说的没错。”
算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子，取下手环抛到空中，她转身往校外走，“老鼠交给你拿着，我得去换双鞋子。”
“明光遵命。”
明光从手环变回机甲，扫描路边的垃圾桶，打印出一个小的，捡起老鼠扔进去，默默地跟上顾则。
·
做了几个月的准备，还以为这看不见的东西有多厉害，没想到是个蠢货。
顾则戴上眼镜，用狙射出的第一枪，是想看用精神力裹住子弹，能不能对他造成伤害。
实验结果，显然是不能。
不能造成伤害，却能影响能量场。
她换了机关枪，一连射出上百发子弹，一是赌他会有所闪避，二是子弹射出去后，会激起空气中看不到的粒子。
从捕捉定位到的那上百条弹道中，顾则亲眼看到了凶手——
一个短腿男性。
头脑简单，易得意忘形。
想来他能做下那么多恶事，也就是靠着自己无形无色，不会被常人看到。
明光正好克他。
顾则不会立刻杀了他，他杀死一个无辜的联邦星民，她要他百倍偿还。
……
蒋初一说要来，速度还挺快，顾则换了鞋子，刚下楼，就收到她的通讯。
“殿下，人在哪儿？”
“第一军事学院的食堂里，有个从第三星系来的omega，叫李含清……”
“就是他！”蒋初一神情激动，打断顾则的话，先挂了通讯。
顾则看着光脑暗下去，拍拍明光，让它打开控制室的门，纵身跳了上去。
“走，回学院。”
·
同一时间，食堂后门打开。
一个头发花白的beta男性走出去，侧过身体，“回去好好休息。”
李含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低着头走出来，躬了个身，“对不起。”
“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哥能理解，回去吧，明天中午再来上班。”
“谢谢哥……”李含清下了台阶，佝偻着背，又道了声:“对不起。”
那beta摇摇头，关门回去了。
李含清捏着自己的衣摆，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才转身朝着回家的路去。
时隔多年，再听到蒋初一的名字，还知道她为了找自己，都病了，李含清心神不宁，炒个菜洗个碗，频频出错。
主厨吼了他几嗓子，后来吼不动了，看他脸色不好，好心给他放了假。
李含清走在路上，眼睛木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满脑子都是皇储的话。
——还在读初中的时候，他就看过皇储与虫族的战斗视频。
他记忆力一向很好，记得皇储，更记得皇储的婚约对象，陶司良。
第一次在食堂见到陶司良，李含清心跳得厉害，一眼都不敢看他。
联邦唯一的顶级omega陶司良，曾是李含清的偶像。
李含清从小就喜欢他，一直以他为学习目标，从前总盼望着能见他一面。
如今真的见到了，他本人比照片视频里的更好看，干净纯净得像一面镜子，照出他满身伤痕，令他自惭形秽。
不敢想，从前的他，竟然敢喜欢这样美好的omega。
他那日逃似的跑走，之后只要看到陶司良来食堂，都躲在厨房不出来。
他不敢看他。
也是不敢想起从前的自己。
本以为陶司良记不得他这个小人物的，没想到才开学，他不止来食堂精准地找到他所在的窗口，还牵着皇储。
皇储还说了那些话。
她们都是3S级Alpha，这些年认识了彼此，也是正常的事。
顶级Alpha之间，互不相容，蒋初一想他想得身体都垮了，真打起来了，竟连皇储的一拳都受不住。
她现在怎么样？身体真的很差吗？真的五年来，都在寻找他吗？
李含清脑子里堆满了问题，无法抑制地想起了二人的过去。
认识蒋初一时，他上高一，大大咧咧惯了，突然分化成omega，身边也没有抑制剂，就将自己反锁在教室内。
蒋初一比他高一年级，教室在上一层楼，正对着他的教室。
大概是二人的信息素配合度太高，李含清关窗的动作慢了点，信息素飘出去了一些，她就闻到了味道。
那天她从楼上跳下来，踹开窗户，进入教室里，给了他一个暂时标记。
事后她主动提出交往，李含清受宠若惊，不敢犹豫，立刻就答应了。
那段时间像场美梦一样，他常常觉得自己幸福得都要化了。
可梦都有时效。
一开始，是他的alpha母亲战死，尸体都没留下。
接着是他的omega父亲，被天上掉下来的一只花瓶，砸死在大街上。
后来他的beta姐姐，意外被牵扯进一桩绑架案里，和人质一起，被绑匪枪杀……
短短一个月里，李含清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而那时候，蒋初一在部队里。
李含清联系不上她，惶惶不安，心里有一种预感，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永远记得那天，太阳很好。
他抱着姐姐的骨灰盒，走在路边，突然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推进阴暗的巷子里……
回忆起那天在巷子里遭遇的事，李含清全身哆嗦了一下，慌忙捂住后颈。
那个可怕的魔鬼，抓着他的头发，叫他离蒋初一远一点，滚出她的人生。
它手里的尖刀，刺进他的后颈，生生挖出去一块肉……
他还是omega。
可他彻底失去了信息素。
一个没有信息素的omega，和人妖没什么区别……他是个怪物。
李含清痛到几次晕厥，又在疼痛中醒来，最后失血过多，彻底没了意识。
再醒来，他躺在医院，有一个好心的医生路过，救了他。
医生花了一年的时间，李含清才重新站起来。
那之后，医生的爱人生了孩子，她要回第三星系，她看李含清可怜，想认他当弟弟，带他一起回家。
那个看不见的人，会杀掉李含清的所有亲人，抹去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李含清怕连累医生，拒绝了做她的弟弟，却还是到了第三星系，隐姓埋名，在一家小酒馆里做服务生。
那三年里赚得的每一份工资，他都寄给了医生的爱人。
大半年前，医生要带着家人回主星，李含清不能去，就来了欧索拉星。
这些年他从不去想蒋初一，也不敢回忆当年的事。
他知道，他是个胆小鬼。
可他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他只是想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
——带着全家人的份。
许久许久，李含清松开戴着颈环的脖子，双手紧抱着自己，弓着背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明天，明天他就会好起来的。
“李轻寒——！你给我站住！”
耳鸣了。
李含清晃了晃头，继续走。
“李轻寒——！”
“艹！”
蒋初一不等飞行器停下，就打开门跳了出去，脚一落地，就朝前方的人跑去，扯住他的手臂，将人强行拽回来。
“你跑什么？耳朵聋……”
话卡在嗓子里，蒋初一扫见李轻寒脖子上的颈环，死死瞪着他的脸，手里握着他的手臂，感觉握的是一根骨头。
只过了30秒。
蒋初一惊恐地问:“你的信息素呢？为什么我完全闻不到了？”
李轻寒躲了五年，只是把名字的顺序换了换，变成了李含清。
他愣愣的看着蒋初一，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凄凉的笑。
“因为这里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