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池部送来的王子,得陛下恩赐,封为怀安贵人。
却在侍寝的第一夜,被原封不动的送回了金雀台。
这事一早就传遍了后宫,人人都在笑话池窈时,长亭贵君又以宫中人手不足为由,把金雀台的宫人调走了一半。
昨夜池窈离开后,是长亭贵君在陛下身边伺候。
那他这一作为,定也是陛下的意思了,看来怀安贵人彻底失宠了啊。
不,他怎么是失宠呢。
怀安贵人分明就没得过宠。
池窈立刻就成了宫里的笑话。
金雀台仅剩的几个宫人,有银子的都找人帮忙,很快去了其他人的宫里。
那没有银子的,只能留下来的,就只有两个人。
就两个宫人,对池窈来说,没差别,他也不是什么都要人伺候的主。
他只要每天晚上有个肘子吃,其余时间,根本不需要那两个宫人出现。
过了几日,得知凡是侍过寝的男子,每日都要去给长亭贵君请安后,池窈拍了拍胸口,一阵后怕。
他可起不来。
院里掉了一地的金色叶子后,两个宫人经常性的偷懒,躲在别处,池窈得到机会,想起闻知懿,又往冷宫里跑。
他记仇。
闻知懿打他,他要打回来。
……
前日三皇女带人来冷宫,闻知懿又挨了顿揍,今日就没有练武,躺在院里唯一的一把摇摇椅上,又在看医书。
“把这个插在这个坑里。”
“这个?”
“对,来。”
“插好了,哥哥看。”
“哥哥看到了,真棒。”
“……”
闻知懿翻到医书下一页,用余光往蹲在角落里种菜的兄弟二人看了一眼。
他们最大的才二十岁,最小的今年才十九,就为了个人,要永生守在这。
先帝是七年前驾崩的,那会儿这两人一个十三,一个十二,和自己一般的年纪,竟然就会爱上一个要死的老人。
闻知懿收回视线,淡声问:“我很好奇,你怎会爱上我皇祖母?”
光年纪就差了几十岁。
蹲在菜地前的白发男子顿了顿,抬手揉了把他弟弟的脑袋,“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她站在那,我就会爱她。”
“你弟弟也爱她。”闻知懿说。
白发男子拿了根菜苗,塞到弟弟手中,教他种到坑里,过了会儿才说:“我弟弟也爱她,只能说明我没爱错人。”
闻知懿没再问。
她心里有些不以为然。
爱是占有欲的,兄弟二人同时爱着一个女人,还不争不抢,哪里会是爱?
先帝十三岁上战场,十七岁封侯,十九岁封狼居胥,二十一岁时,因受前朝皇帝忌惮,被副将背叛,跌落山崖。
幸得一将军所救,存活下来,二十二岁时,她改名换姓在西北自立为王。
二十五岁,她带兵杀入皇宫,亲手砍下昏君的头颅,建立起越国。
她一生南征北战,从未有过败绩,将越国原来的版图,扩大三倍不止。
她被天下人称为圣主。
在她年轻时,就有无数男子,如飞蛾扑火一般,往她身边来,只求得到她一丁半点的恩泽,又或是一个眼神。
哪怕她老了后,魅力也不减。
角落里蹲的那两个男子,能在十二三岁时,爱上比他们大了几十岁的她,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从小听着她的故事长大,心里的敬仰和崇拜更多一些?
她七年前驾崩,免他们殉葬。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或许永远都无法得出了……除非那人能活过来。
闻知懿翻到医书下一页,耳边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未见人影,先闻其声。
“闻知懿——我又来找你了!”
闻知懿没有理会,眼里只有手里的手,听着脚步声靠近,心道:
“还真是不长记性。”
白发男子看见走进来的少年,拍了拍手,提起菜篮,牵起弟弟回了房间。
池窈走到闻知懿身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咦’了一声,“他们是谁呀?”
“与你无关,”闻知懿又翻一页,冷漠地问,“你又来做什么?皮又痒了?”
池窈左右看看,叉腰道:“这里又没有写你的名字,我想来就来了。”
闻知懿不理他,他自来熟的很,转了一圈没寻到凳子,一屁股坐到桌上。
石桌上摆着闻知懿喝茶的杯子,他瞧了一眼,唇角一勾,一巴掌挥去。
杯子砸到地上,‘咔嚓’一声,碎成了几半,想复原都难。
闻知懿冷脸扫了一眼,起身放下医书。
池窈得意笑道:“嘿,怎么着,你又想跑回屋里躲着?我和你说……”
话到一半,他忽然大叫。
“闻知懿你做什么——”
“看你欠教训!”
闻知懿出手极快,抓住池窈的肩膀,将他翻了个身,按趴在桌案上,再又抄起医书,重重抽在他的屁股上。
池窈疼得大叫:“啊——”
闻知懿‘啪啪啪’连抽十几下。
“我就这一个喝茶的杯子,你一来就给我打碎了,皮痒了我便成全你。”
“闻知懿你混蛋!”池窈边哭边喊,“大巫师都没打过我屁股!我恨你!我不止要打碎你的杯子,我还要杀你!”
闻知懿脸一沉,打得更狠。
过了好一会儿。
“呜呜我错了,别打了。”
池窈哭得满脸是泪,反手抓住闻知懿的袖子,泣声求饶:“不过就是一个杯子,我赔你,屁股要坏了,别打了……”
他来冷宫之前,又在脸上抹了乱七八糟的脂粉,红红白白的,艳俗至极。
现下被眼泪一冲,脏是脏了点,但露出本来的五官后,委委屈屈地求饶,倒是显出几分可怜。
若非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事,闻知懿作为女子,也不想对他动手。
打了这许久,闻知懿身上有伤,也累了,便停了下来,将医书丢到一边,抓着池窈的后颈,将他拉翻过来。
“还摔我杯子不?”
池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还敢要我的尸体么?”
“呜呜我不要了,”池窈哽咽道,“我错了,我以后听话,我屁股好疼。”
闻知懿压下身体,鼻尖抵着他的鼻尖,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望到他的心里去,“说!是谁让你来接近我的?”
池窈一愣,“……没有啊。”
他含着泪的眼睛里全是疑惑,不敢说一句假话,“没有人让我接近你啊。”
闻知懿盯着他看了半晌,倏然松开手,捡起医书,躺回到摇摇椅上去。
“回你的金雀台去。”
她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但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不用她说,池窈彻底被打怕了,手脚并用爬起来后,捂着屁股哭哭啼啼,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