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站,王冈沉思片刻,拿过笔墨写了封信给王安石。
先是一番客套寒暄,慰问了一下对方近来的身体状况,然后谈及到最近治学上,所遇到的难点,直到最后方才不经意的提了一嘴,有关章家的婚事。
写完之后,又复查几遍,觉得没问题了,方才让人把信投了出去。
信寄走后,王冈端过一杯茶,沉思起来,这并非是他见色起意,见章若长得漂亮就走不动路了!
而是他要为以后打算了!在大宋当下的社会风气中,没有成婚的官员,终究会给人一种年轻、办事不稳妥的感觉。
以他目前的官职来说,还没有太大的影响,可再要往上升就不好说了!
至于说他纳过妾,但妻与妾在大宋人的眼中是全然不同的!
妻是与夫君身份对等的存在,而妾只是玩物,甚至可以与人换着玩……
从某些地方来说,妾的地位跟那些丫鬟、侍女差不多,甚至还要不如。
就像雪雁敢跟清荷对着干,还没有什么事!可她要是敢对当家主母来这一套,早被发卖八百次了!就算王冈求情,都要看人家给不给面子!
因此,在世人的眼中,只要你没娶妻,哪怕纳再多的妾,都只是玩闹!是不成熟的表现!
所以婚事对于王冈来说,是他这两年急需考虑的事!
而宋朝又素来有官员之间联姻的习俗,就像吴充,他不仅跟王安石是儿女亲家,跟文彦博也是亲家。
这也会让大家在党争之时,对失败方,不至于下死手,多少留一份香火情!
以王冈现在展现出来的能力和名气,只要他开口,立刻就有大把的人上门替他说媒,还都是国朝的达官显贵。
既然左右都是要成婚的,那为什么不选个好些的呢!
章家就很不错,无论是家世,还是章若本人,都让他很满意,更不用说,章惇日后还是宰相,更能成为他朝中的助力。
似乎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选择!
王冈拿过章惇所送的那幅画,想了想,喊道:“来人!”
须臾 林渔进来,王冈将画递过去道:“去城中找个装裱匠,让他用最好的手段,把这画给裱起来。”
“是!”林渔捧着画,转身就走。
在驿站休整一天,第二日一早,王冈再次去章府拜别,期间还曾见到章若亭亭玉立范身影,只可惜章惇一直在场,没能跟她说上话。
王冈只能用看狗都深情的目光,看她几眼,充分的表达了内心的想法,弄得章若霞飞双颊,这才向章惇告辞!
章惇也是相送到门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中充满赞赏,有才学、有气魄,更难得的是还很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他在画中的巧思。
王冈几人乘船而去,顺着长江一路往东至鄂州,而后转向西南,经岳州、辰州,花费了几天时间,终于到达沅州。
几人下了船,码头上冷冷清清,因叛乱的影响,没有商贾敢来此地。
林渔皱眉道:“本地的这些官员怎么回事!知州上任的公文早就到达了,竟没有一个人来迎接!”
丁三也愤愤道:“这是给我们的下马威!不给知州脸面啊!”
“好了!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王冈抬手打断两人,淡淡一笑:“看来这次沅州之行,会变的很有意思!”
“呵,知州就该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丁三拍拍腰间长剑。
林渔道:“知州,我们现在去哪?”
“自然是去州衙!难不成,他们不接,我们便去不成了吗?”
王冈大步向前走去,两人连忙跟上。
沅州城中,之前的叛军已经被朝廷征调来的兵马打退,退散去各地。
眼下还不清楚章相公的态度,到底是剿还是抚,他们也不敢擅动,只能抓紧时间修建城墙,防止那些蛮族再次袭击。
州衙之中,一众文官僚属正聚集一起,扫了眼房中的一众军汉,默然抬头望向正上首的一名军中将领。
“目前那些叛蛮虽退,但叛乱终究还没有平息,我等切不可掉以轻心!沅州城继续施行军管!”那将领身材高大,一身盔甲铮亮,气态豪迈,声音洪亮。
“唯!”众人齐齐应声。
将领满意的扫了一眼众人又道:“眼下城墙正在修建,所耗极大,你们这边要继续征发差役,跟上面要钱要粮才行!”
众人默然,半晌司户参军道:“这些事务,需要知州的行文,我等无权做主!”
“是啊,统制!前两日收到荆南公文,新知州即将上任,不妨再等两日如何?”另一人也开口劝道。
将领脸色一沉,不再说话,他身边的一个军汉却扬声喝道:“等!要等到什么时候!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是打仗!是要死人的!”
“就是!还等什么新知州!来一个文官能有什么用!能打的退叛军吗?”
又一个军汉一脸不屑的说道:“以我看这知州压根就没必要派,直接让我们统制担任就是了!”
“哈哈……”众军汉齐声大笑。
一众文官却是悲愤不已,这蛮荒之地,不知礼仪,溪峒蛮族畏威而不怀德,引发动乱,致使这些贼配军做大,令他们受辱!
“好了!”那将领伸手虚空一握,众人顿时噤声。
将领微微一笑,对此大为满意,这就是权利的滋味啊!
他抬眼扫过一众文官,沉声道:“沅州的情况不同于其他,蛮族时常动乱,在这里军队才是最重要的保障!
你们也休于我摆那文官架子,听我的让你们任满迁转的时候能有个好评语!若是不听,勿谓言之不预!”
说着,他手中斩马刀一亮,堂中桌案被劈成两段!
众文官被气的牙齿紧咬,青筋暴起,可对此莽夫确实无能为力!
眼下势比人强,若是反抗少不得会落个,被蛮族奸细刺杀身亡的下场!
可若这样臣服,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在这世间!圣贤书所教的道理,也不允许他们这么干!
他们可以臣服皇帝,也可以献媚于朝堂宰执,甚至可以和这些武将虚与委蛇,但是要让他们屈服于这些军中匹夫,却是万万不能!
众人互视一眼,目中皆有决然之色!
非是不懂审时度势,唯气节尔!
正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呦!这里挺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