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征讨……”李宜听到王冈的话,脱口而出,话未说完,便意识到不对,急忙刹住,一脸错愕的看向王冈。
“不错,是安南征讨司!”王冈环视一周,见还有些人一脸懵,便挑明了道:“此战从一开始就定好了性,是征讨,是平叛,是复仇!而不是经略、宣抚!”
众臣一怔,没想到王冈从这上面下手,去破局,李宜也是暗道不好。
王冈提高声量道:“彼时大军尚未进入交趾境内,我军粮草已有不足之忧,断然是养不了这些俘虏范,此时漫说我砍他们脚趾,便是坑杀了他们,也不过是长平旧事!
然吾辈毕竟读的是圣贤之书,通礼仪、晓仁恕,自不能效那暴秦之举!是以,在与两位大帅商量后,决定将其放归!
然交趾之人素来反复无常,为了防止他们再上战场,阻碍我军,便让其在留下和砍脚趾放归中选择,皆如其愿!”
将此事的缘由经过讲完,王冈忽的转身,目光冷冽的盯向李宜,冷声道:“你说我不仁,敢问何为仁!”
李宜被其气势所慑,倒退几步,恼羞成怒道:“你残害俘虏便是不仁!”
“呵!残害俘虏!”王冈嗤笑一声,鄙夷道:“你可知你所谓的这些俘虏手上沾满了我宋人百姓的血!”
李宜见王冈不按计划走,连忙呵斥起来:“现在是在说你残害俘虏之事,你莫要说这些其他的!”
王冈不理他,自顾自道:“我初到邕州之时,所见便是一片废墟,目光所及皆是断壁残垣!
交趾将邕州屠城,不分老幼,不论僧道,满城尽是死伤的大宋百姓!”
顿了一下,王冈看向众朝臣道:“死尸太多,无法一一入殓,只能将尸体堆起,以百人为一积,凡五百八十余积!”
众臣也是默然,这个数字,他们早已知道,可单凭并不能想象到邕州的惨状,而被王冈这么一说,有了画面感,更深切的感受到交趾人的凶残!
王冈扭头看向李宜,冷冷道:“你口中那些被我残害的俘虏,便参与了这场屠杀!你知道他们攻不破邕州时,用了什么法子吗?
毁三城城墙,堵塞邕江,致使城中百姓只能去喝那些污水!许多人都是因饥渴而死的!”
“那……那也改不了你残害俘虏之事!”李宜强自争辩,只是没发现与他一”道的御史,看他的眼光,像是看白痴一样!
形势变了啊!王冈已经把交趾放在众人的对立面了,你此刻为交趾说话,等于是站在所有人的对面了!
“我从未否认这一点!事实上我只恨我不是大军主帅,否则我下的第一条军令就是……”王冈停顿一下,狠厉道:“此战不留俘虏!”
“你……好生残暴!”李宜欢喜叫道:“诸位可都听到此獠的凶残言论!”
王冈丝毫不惧,朗声道:“此战既为复仇,自然要血债血偿!唉……只可惜,我还是不忍心去杀俘虏,只能削去他们战力,放其归去!”
说着,向赵顼行礼道:“官家若以为臣有罪,臣甘愿受罚!”
“陛下不可!”燕达率先求情道:“此乃事出有因!”
“官家,臣以为不当罚!削去脚趾,皆是那些交趾俘虏自行选择!”
“臣也以为不当罚,岂有为敌军受苦,而惩罚自家有功之臣的道理!”
……
众臣七嘴八舌的为求情,可把李宜看懵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不应该是替我欢呼嘛!
李宜不满的扫了眼众人,拜道:“官家,臣以为有错当罚,因其当时身在军中,当以军法行事!”
众臣纷纷侧目,只觉得这货是被气傻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让皇帝为了敌军几个俘虏的脚趾,去杀立有奇功之人!
若皇帝真按你说的做了,不得被史书骂死!堪比那些自毁长城的昏君了!
再说,你这是要开杀士大夫的先河!你吃撑了吧!
“官家,臣弹劾李宜为了邀名,刻意夸大其词,构陷有功之臣!”
“臣怀疑李宜是交趾人,建议严查!”
“臣附议……”
……
一众朝臣反过头来弹劾,把李宜都快气疯了!
“肃静!”
殿中御史出言呵斥,同时响起净鞭之声,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好了!”赵顼点点桌案上的状纸道:“此事我早已知晓,当初王冈便上书自承其过,朕因事出有因,且他认错态度良好,便对他做了训诫,一罪不做二罚,此事不必再议!”
“陛下圣明!”众臣纷纷行礼。
李宜呆愣当场,你处理过的事,为何不早说,还让我出了大丑!你们不是串通好的吧!
想了想,李宜又庆幸起来,好在我还有一条王冈的罪行,买卖人口这罪,便是皇帝,也不敢替你担着吧!
众人看到李宜的模样,知道他又要发难,不知王冈又该如何应对。
就在刚要开口之时,王冈却来到他身前,问道:“你吃的是谁的俸禄?”
李宜退后一步,警惕道:“你要说什么?”
王冈不答,又上前一步,问道:“你可知州县衙门前戒石上刻的是什么?”
李宜再退,“你到底什么意思?”
“看来你是忘了!”王冈冷笑一声,转身对着众朝臣道:“昔日太宗刻石州县衙门前,上书: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两句话身为大宋官员,没有人不知道的,众人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皆看向一脸好奇的看向他。
王冈扬声道:“我等食了大宋百姓的民脂民膏,当他们遇到不公时,自当为他们说话、发声,为他们主持公道!
当他们遇到危险时,当庇护他们的安全。
当他们被恶人杀害时,也应当为他们报仇雪恨,告祭在天之灵!”
“如今,南疆十万百姓遇害,身死交趾之手,陛下怒而发兵!”
王冈伸手戳戳李宜的胸膛道:“我年不及弱冠,却也随军而去,平交趾、擒伪帝,灭其朝食,自觉对得起所食的那一份民脂民膏!你呢?”
“你……”李宜脸色一白,继而怒道:“你休要以为你夸耀功劳,便能掩盖你干下的那些龌龊事!”
王冈微微一笑:“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