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院押房中,刘璋见到了王冈,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神态自若,仿佛不是在牢中,而是拜访做客。
他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好气度!
如若不是两人龃龉已深,他定然会好生结交一番,为日后留下一段善缘。
只是可惜……
他挥手屏退身边的护卫,只留下郝武,这是他所信任的人中,武力最高之人。
山西郝家是武林世家,一手家传刀法,在当地所向无敌,刘璋曾遭遇山贼,便是郝武的父亲解的围,二人也因此交好。
后来郝家引来强人抢夺刀谱,一家惨遭灭门,刘璋赶到时,郝武的父亲已奄奄一息,临终将躲在地窖中的郝武托付给他。
他养了郝武十几年,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他也素来喜爱郝武那憨傻率直的性子。
虽不是他生的,却也是他养的,与亲子无所异,若是连他都不能信任,这天下也没几人可信了!
王冈虽然有些武力,想来也不过跟郝武伯仲之间,即便高也高不到哪里去,若这小子发狂,有郝武挡着,最不济也能让自己逃走!
郝武看着王冈的身影,喉咙暗自滚动,想起白日里的那一掌,头皮有些发麻,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刘璋见他后退,只当他担心自己的安危,靠的近些,心中一暖,暗中感动:便是亲子,也不过如此吧!伸手拍拍郝武,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
郝武回头憨憨一笑,心中暗道:你最好仔细去谈,要真起了冲突,休怪我弃暗投明!
最不济有你挡着,我也能逃走!
王冈来到案几对面坐下,敲敲桌子,押送他过来的牢子,便慌忙送上茶水糕点。
王冈抬手道:“知州请便,不用客气!”
刘璋双目微眯,扫视王冈及一众牢子,牢子慌忙低下头去,不敢直视,王冈却是安之若素,不以为意。
“常人来这大牢之中,皆是惶恐不安!玉昆却这般自如,果非凡人!”刘璋语带讥讽的说道。
王冈微微一笑,朗声道:“心安之处即吾乡!我心中坦然,自然不会惶恐!这州狱虽然污秽,却也是王法所在,王冈何惧!”
“看来玉昆是有所依仗啊!”
“自然,大宋王法便是王冈依仗!”
刘璋眼角微跳,心道:若不是知晓你小子武力不俗,这话我还真信了!
“玉昆,今日见你,让老夫不禁想到了当年,也是一般的意气风发!”
刘璋语气转缓道:“正如你那词中所言,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可惜啊!久在樊笼之中,再也不复当年的书生意气!”刘璋感慨的摇摇头,道:“原本老夫是很欣赏你的!不止一次与刘蔷说想见见你!却不想今日在这种场景下见面!”
王冈笑而不语,知道对方要聊干货了!
“此事原本不大,不过顽童嬉戏罢了!老夫也不过略施惩戒!却不想你反应这般激烈!当真是少年意气!”
“我曾请托通判见过知州!”王冈淡淡开口。
现在你被谣言所累,知道是顽童嬉戏了!当初我求见你时,可不是这般嘴脸!还想把责任推在我身上!
刘璋一噎道:“我原以为你会请人说和,全了刘家的体面,老夫又岂会与你这稚子为难!”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之安寝?”
王冈直接点破,暗中冷笑,请人说和,不用花费人情的吗?你不在王家身上咬上一口,会轻易放过?
如此,你同意别人说和,得了人情,里子、面子也都有了,而我王家花费了人情,里子、面子也都丢了!我图什么!
而王冈一旦示弱,其他人还不趁虚而入,联合起来,能把王家吃的骨头都不剩!
“先祖筚路蓝缕,兢兢业业方有今日之王家!王冈不敢退,也不能退!”
刘璋脸色冷下来,“如此没有商谈的余地?”
“不急,总是能谈好的!”郝武插嘴,他是真不想失去这张饭票啊!
“自然有!”王冈道:“解封醉仙楼,放人,州衙出面澄清,并赔偿损失!”
“呵!原本我是起了爱才之心,想给你一个机会!却不想,你如此不知好歹!”刘璋豁然起身,冷声道:“你且看着王家倒塌吧!”
郝武赶紧将刘璋护在身前,生怕王冈发怒。
“拭目以待!”王冈针锋相对。
“不知死活!”刘璋拂袖而去,郝武连忙跟上,暗喜又过了一关。
在其走到门前时,王冈突然开口:“我这人最守规矩,同样也希望别人也守规矩,如若不然,便都不按规矩办事!”
“你敢威胁我!”刘璋转身怒视。
“是!”王冈丝毫不惧,起身对视。
“不至于,不至于!”郝武赶忙拉扯刘璋,将他拖了出去。
“你这是做甚?”出了州狱后,刘璋拽过胳膊,脸色不满。
郝武大义凛然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世伯何苦与他正面交锋!”
“当然俺是不怕他的,但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世伯,便是杀了那厮,俺又有何脸面去见夫人公子!”
刘璋想了想,心头感动,拍拍他肩膀道:“我知你是一片忠心!这事办的不错!回头去账上支五十两银子!”
郝武连连摇头,不忿道:“这是本分,要甚银子,世伯看轻了俺!”
刘璋抬手给他一巴掌,笑骂道:“都说穷文富武,你练功不需要银子啊!你是我教出来的,我不知你品行?还看轻了你!”
“哎!嘿嘿...”郝武傻笑着揉揉头,心中暗道:确实得多搞些银钱了,若这王冈发怒,灭了刘家,我以后的生活也能有着落。
刘璋回到府上,刚一进门,便有人通报,顾、沈两位家主求见,正在花厅等候。
刘璋略一思量,便猜出这二人的来意,他有心不见,但这两人都是姑苏有名的士绅,却又不能不见。
进了花厅之后,顾沈两人来意相同,便一起交谈,见两人果然都是来求情的,刘璋便长吁短叹的将事情说了一通,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出了刘府,相视一眼,皆是苦笑。
刘璋的要求,几乎是把王家置于死地,并要革了王冈功名,而这又有关刘家的颜面,对方态度坚决,他们也不好说的太多。
看来刘璋是有些忌惮王冈,不想让他成长起来!
得不到便毁掉,既然已经结仇,那便斩草除根,断了他上进之路!
州狱之中,王冈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一阵阵声响,低喃道:“快要开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