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林珍漓朝着顾淮序深深一福。
随后她翩然起身,双手伸展起舞。
裙裾在她翩翩动作之下飞扬起来,陈美人一眼脸色顿时便变得不太好看了,她葱白如玉的指尖死死地嵌入袖子之中。
林珍漓宛若神女一般,做出凤凰浴火的模样,身姿又如同蝴蝶一样轻巧。
她的足尖一点,整个人旋转起来,裙摆宛如绽放的花一样飘旋于地面之上。
一圈、两圈、三圈……
林珍漓蹲下,胸前的凤凰随着她的大幅动作而跃动,就好像是在火红的焰火之中缓缓走出来一般。
直到一舞毕了良久,众人皆还沉醉于她的舞艺。
林珍漓暗自松了一口气,趁热打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为上,嫔妾虽是为皇上贺寿所舞,却不敢逾越分毫,这出浴火凤凰霓裳舞,表以心意。”
太后的眉头已经舒展了开来,她的面容本是和善的一张圆脸,不比方才冷着脸时柳眉倒竖,倒是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林珍漓此言一出,殿内是长久的安静。
良玉长公主瞥了瞥太后的脸色,又看了看皇上,心下了然,于是淡淡开口:“既如此,是柔常在有心了,依儿臣看来,柔常在该赏。”
太后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几位嫔妃,并不接良玉大长公主的话,而是淡淡地看向顾淮序:“皇帝,既是给你庆生,你看着办吧。”
顾淮序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落在水沉木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美人如斯,朕自然不能不解风情,李伟传旨,晋柔常在为正六品,贵人。”
此言一出,嫔妃们皆是哗然,林珍漓伺候皇上短短四月,已经得了三次晋封,且每一次都是连越两级,她一个官奴出身的宫女,何德何能可以让皇上一再破例。
贤妃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的下唇被咬的血红,更衬的她雪白如纸的一张小脸苍白无力。
贤妃滚动桌上的葡萄,状似无意地看了陈美人一眼。
陈美人对上贤妃的眼神,心中微动,她缓缓开口:“皇上,柔妹妹连越两级晋封怕是不合祖制吧……”
顾淮序冷冷地挑眉,语气之中已经带了几分不悦:“朕做主的事也容得了你置喙吗?”
陈美人的脸色一僵,这些日子,顾淮序也常来她宫里,眼看着对她的恩宠渐深了,她自认为在顾淮序跟前也说得上几分话,便擅自开口了。
闻言,陈美人正慌乱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之时,太后沉沉开口:“陈美人说的倒也不错,柔常在的身份低微,皇帝便是再喜欢,也要注意身份。”
顾淮序手中的酒杯轻晃,眼中带着几分玩味之色,似是自嘲又像是哂笑一般,把酒杯放在案上。
他锐利如鹰的目光划过林珍漓的脸上,小女人微微发抖的身子匍匐在他跟前,将头埋的低低的,可顾淮序却莫名的觉得她心中有成数。
“珍漓,朕给你的恩典你可当得起吗。”
林珍漓心中暗骂了狗皇帝一句,不由得冷汗连连。
顾淮序想晋她位分原是好事,也是她今日付出的结果,她自然愿意欣然接受。
可若是自己接受了,一来太后必定会不满,二来满宫上下的嫔妃只怕是更会怨恨上她了。
不过转念之间,林珍漓便已经缓缓开口了,她微微抬头,神色诚恳:“嫔妾感念皇上厚爱,但嫔妾福薄命浅,恐受不起天子如此恩赐,今日是皇上的万岁节,理应后宫同庆,共享天家恩泽,嫔妾还请皇上也赐其他姐妹一份恩典。”
顾淮序的眉心微动,眼角眉梢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笑意,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随后,顾淮序低头沉默片刻:“看来柔常在和朕想到一块去了。”
新人进宫以来,顾淮序还未曾给哪一位晋封,不外乎是想要探一探她们的性子,也告诫她们背后的各方势力,不要妄想在后宫掀什么风浪。
如今新人进宫已经三个多月了,却还无一人晋位,林珍漓想了想也该是时候了。
顾淮序扬眉轻笑,只是那笑意不见眼底,他侧身看向太后:“不知母后可有什么意见?”
太后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凝滞了,但片刻后又转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皇帝有主意了自然好。”
顾淮序哂笑一声,便吩咐了皇后去办大封六宫的事宜。
林珍漓坐回座位上以后,双手仍然止不住的发抖,她将换下的舞衣收好,心中一片凛然。
叶采薇离她坐的近,用手握住她发颤的手,柔声道:“唉,我知道你向来舞姿出众,只是没想到会出这样一茬。”
林珍漓默默地摇了摇头,抓着衣裳的手指又紧了几分:“姐姐放心,我没事。”
叶采薇清晰的感觉到了她指尖的颤抖,眼神中满是担忧之色,她低声道:“先用些膳,这里人多眼杂,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林珍漓也正是这个意思,她抬眼看了一眼高位上那一抹明黄的颜色,只感觉视线一片模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之下,她第一次受到旁人射来的暗箭,以后还不一定会有多少……
宴席散后,林珍漓和叶采薇携手回了她的霁月殿。
媛昭仪也跟她们同路,三人说笑几句,便一同回到朝云宫。
回宫之后,林珍漓这才算是全然放松了下来。
她瘫坐在榻上,接过明月递来的热茶,心有余悸:“姐姐,那衣裳……”
叶采薇早就从她的神色之中看出来了不对劲,她心知此舞衣必定不是林珍漓故意而为,应当是被人做了手脚。
“好在你的反应快,用凤凰浴火解释了泣血一说,你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采薇的语气中满是关切,连忙拉过林珍漓的手,紧紧地握住。
林珍漓冷笑一声,心中止不住的发冷。
若是今日她圆不回来,她必定会被当冒犯太后和皇后的妖女,众目睽睽之下,她必死无疑,甚至还可能会株连到弟弟……
“是蜡烛,有人在我衣裳上的刺绣中藏了红烛的蜡油,蜡油遇热则融化了。”
叶采薇的心头猛的一震,骇的捂上了唇:“到底是谁!”
林珍漓皱着眉头摇头,失笑一声:“谁?贤妃向来不喜欢我,陈美人也把我视作眼中钉,更别提那些嫉妒我承宠的人。”
林珍漓满脸的茫然,还有……她并不敢告诉叶采薇,这舞衣,是皇后命针宫局的人做的。
每一个人,仿佛都像是藏在暗处的毒蛇一般吐着信子,让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