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映棠便对着窗外道:“这是核桃酪。核桃用开水煮过之后剥皮捣碎,红枣煮了之后去皮,白米泡水捣烂,拧出来里面的浓米浆,用薄铫煮上就行。”
“听起来简单,然而核桃去皮,红枣去皮,单单这两项就很花费功夫了。”裴遇道,“小嫂子能整出这一桌的菜,还能做这么复杂的甜汤,也是辛苦了。裴某敬小嫂子一杯。”
“不辛苦,不辛苦——”
核桃酪是她之前就准备好的,今日熬给明氏喝的。
只是他们来了,顺便给他们盛了一些而已。
“裴遇,你什么意思?”明氏不乐意了,“什么叫‘小嫂子’?叫嫂子就行!我们小门小户,没你家三妻四妾那么多破事。”
“是裴某的错,是裴某的错,裴某自罚三杯,给嫂子道歉。”裴遇大笑着道。
“嫂子厨艺真是一等的好,徐哥有福气。”猴子夹了一筷子肉片道,“这滑溜溜的肉片,我之前在别处没吃过呢!”
“那是芙蓉鸡片——”
既然回了裴遇的话,就不能厚此薄彼,不和猴子说话。
所以孟映棠也轻声解释了菜的做法:“是鸡胸肉剁成肉泥,加了蛋白,然后在油锅里摊成一片一片的。因为祖母这几日牙疼,所以我做得细嫩些。”
“你说我为什么疼你?就这份心意,亲孙子都没有呢!”明氏阴阳怪气地道,“等我死了之后,我东西都留给你,不给那不孝的东西。”
“我既不孝,那到时候就给你和祖父分开葬。”徐渡野道。
明氏气得直捶炕,众人都笑了。
他们在外面吃喝,说着剿匪的事情。
孟映棠仔细听着,赵蛟和猴子两个人也会去,心里略放心了些。
不过转念再想,徐渡野可能到时候还得照顾他们一些,万一遇到危险……又觉得揪心。
这顿饭,她吃得心事重重。
外面几个人,一直吃到子时才散。
徐渡野出去送客人,孟映棠就出去收拾碗筷。
徐渡野很快回来,看了她一眼,目光欲言又止,然后过来一起帮忙收拾。
孟映棠忙道:“徐大哥,您回去休息,我来就行。”
“反正也是被你吵得睡不着;回头老太太看见了,又得骂我不帮忙。”
孟映棠想说,她会很小心不发出声响的。
但是明氏确实……见不得光徐渡野闲着。
想想明氏骂人的威力,孟映棠也不敢说话了。
“你收拾,我洗碗筷。我不爱收拾。”徐渡野道。
孟映棠哪里敢说个“不”?
徐渡野蹲在地上,木盆里横七竖八放着用过的碗筷。
他嫌衣裳碍事,干脆脱了上衣,赤膊上阵。
月光下,一身腱子肉一览无余,孟映棠不敢多看一眼,恐怕惹恼了他,面上几乎要烧起来。
两人收拾得倒也快。
因为桌上就没什么饭菜剩下,大概就差把盘子舔干净了。
收拾完之后,徐渡野让她回屋。
孟映棠乖乖听话回到了自己屋里。
进了屋,她靠在门上,心脏砰砰砰地跳动。
好像,徐渡野,也没有那么可怕。
他会帮忙干那么多活,也不打人,最多黑着脸。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今日讨来的短剑,又连忙开门出去,“徐大哥——”
随后孟映棠整个人都呆住了。
月光下,徐渡野背对着她,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宽肩窄腰,翘臀长腿,肌肉遒劲,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赘肉。
他正一手拔簪,一手提着木桶要冲凉。
孟映棠捂住嘴,转身就要往屋里跑,却实在太慌,被门槛绊倒,整个人重重扑倒在地。
徐渡野咆哮:“……不是让你回屋了吗?”
“三更半夜你喊什么?”明氏带着睡意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怎么了?”
“没事,没事。”孟映棠强忍着双膝和手掌传来的火辣辣痛感道。
徐渡野也没吭声。
孟映棠艰难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房间。
她听到了外面倾泻而下的水声。
她可以想象那些水珠沿着身体滚滚而下的画面。
不,她不该想。
她应该忘记她看到了什么。
孟映棠捂住了脸。
她好羞。
这以后,如何在一个屋檐下相处?
徐渡野,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看他的?
天地良心,她若是起那样的心思,就让她天打雷劈!
不行,这件事情一定要解释清楚。
否则徐渡野发作起来,以他的脾气,还不得立刻把自己赶走?
这件事,不能隔夜,得立刻说清楚。
孟映棠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只不过这次,她不敢再贸然出门,而是壮着胆子轻声喊道:“徐大哥,您能来我房间一趟吗?”
话说出口,她立刻后悔。
三更半夜,她先把人看光了,然后又邀请人来自己房间。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有东西要送给你。”孟映棠连忙描补道。
“我不吃你那一套!你省省!”徐渡野粗声粗气地道。
不是大饽饽就能诱惑他。
他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
他想,孟映棠那没出息的窝囊样,是想不出这种主意的。
定然是祖母出的损招,把人给教坏了。
祖母是知道他每晚都要冲凉的。
她自己不出门,却教那个傻子闯出来。
后面说不定还有什么招数,他才不上当!
祖母就是一心想让自己娶妻生子,她好放心地去找祖父。
绝不!
他不上当!
他要祖母长久陪着自己,祖母还那么年轻。
“我不是说我自己,我是真的要送东西给你,我不是东西,我……”孟映棠把自己绕进去了。
她觉得自己的脸都火辣辣的。
她这是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你不是东西,你是什么?”徐渡野没好气地道,“有话你直接说,不用非让我进去。”
孟映棠不知道明氏能不能答应让他带剑,所以不敢喊。
她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声音。
片刻后,约摸着徐渡野穿好了,她才把窗户打开,拿着短剑探出身去,“徐大哥,给——”
少女面色莹粉,含羞带怯,身段柔软,胸前鼓翘,手里却拿着一把和她柔弱气质极不相称的短剑。
短剑粗犷古朴,一看就不是俗物。
徐渡野扔了擦头的巾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