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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真的疯了?

蕾妮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公爵。她是真的难以置信,所以装出这副表情并不难。

这应该足以让他尴尬得闭嘴了吧,没想到阿米蒂埃公爵是个难缠的对手。

“你曾经是个好孩子,好到现在的你无法想象。”

“……”

“你懂得体恤民众疾苦,愿意分享你手中的面包,把别人的愿望放在自己的私欲之前。”

“……”

“那样的你,叫我‘父亲’。脸上洋溢着真正的幸福。”

他痴痴地望着蕾妮,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前世和今生的重叠。

“蕾妮,我想说的是……”

“我呢?”

“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但是……”

“……”

“您幻觉里的我,真的幸福吗?”

阿米蒂埃公爵的眼神动摇了,蕾妮无力地低语。

“我觉得不是。”

“……”

那时的她,确实是个好孩子。因为无比珍惜失而复得的父母,所以拼尽全力做一个好孩子。

而这一世的她,大概是个坏孩子吧。不,应该说是肯定。她变得更自私,更在乎家人的笑容,对正义和牺牲之类的字眼过敏。

但她现在更幸福。比起做个好孩子,她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我知道您的正义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正直和善良之所以值得赞扬,是因为它们很难做到。所以您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但是……”

“……”

“您不会像我爸爸那样,在我生病的时候放下所有工作,整夜守着我。因为除了我之外,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我爸爸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个坏人,但他愿意为我变成傻瓜。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他的孩子更重要。”

“……”

“所以我不想做您的女儿。”

阿米蒂埃公爵沉默了。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蕾妮,似乎有困惑,有不甘,还有茫然。

“蕾妮。”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蕾妮猛地抬起头,是迪布雷德公爵。

“爸爸!”

蕾妮瞬间喜笑颜开,飞奔向爸爸。跑到他面前,西奥多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在空中,西奥多和阿米蒂埃公爵的目光交汇。

阿米蒂埃公爵看着被西奥多抱在怀里的蕾妮,眼神微微颤抖。他几次张了张嘴,最后对蕾妮说道:

“我们还会再见的。”

西奥多替蕾妮回答道:

“别胡说八道。”

“……看来你的家族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什么?’

他怎么知道的?

蕾妮瞪大了眼睛,阿米蒂埃公爵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对西奥多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我会给你们。”

真的?那让他哭,他会哭吗?

蕾妮瞪大了眼睛,阿米蒂埃公爵仿佛在回答她的问题,点了点头。

“不过,有条件。”

听到他的条件,蕾妮感觉爸爸身边仿佛刮过一阵寒风。

*

那天晚上,蕾妮眯着眼睛看着回到家的哥哥们。

‘怎么想都觉得是伊萨克。’

就是他被阿米蒂埃公爵发现了。

约翰和亨利做事滴水不漏。就算阿米蒂埃公爵有所察觉,他们也不会让他确定蕾妮的身份。

伊萨克一脸茫然地看着蕾妮。

“怎么了?”

“你对阿米蒂埃公爵做了什么?”

“做什么?你不是要他的眼泪吗?所以我做了让他哭的事。”

“具体做了什么?”

“我买通了几个阿米蒂埃公爵肯定不会责怪的孩子,让他们戳他的眼睛。”

“什么?!”

“放火或者撒胡椒粉确实会让人流泪,但应该不够装满一瓶。但戳眼睛的话,不管是血还是眼泪,总归会流点什么出来。”

他一脸得意洋洋。蕾妮目瞪口呆。

“笨蛋!所以才会被阿米蒂埃公爵发现!”

蕾妮气呼呼地说着,伊萨克委屈地摆了摆手。

“不是我的错。我明明跟孩子们反复叮嘱过,让他们保密。”

然而,蕾妮和家人们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蕾妮叹了口气,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哥哥们。

阿米蒂埃公爵来找她,说在幻觉里看到了前世的她。

他还说迪布雷德家族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他会满足他们的愿望,并提出了条件。

“……他说要和小妹单独待一天?”

伊萨克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其他家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蕾妮叹了口气:

“不是一整天,只是白天,准确地说是半天。”

“半天也不行,让他死了这条心。”

“他说,只要在两公里范围内,带多少护卫都行,还可以带传送卷轴。如果觉得可疑,随时可以逃跑。”

亨利皱着眉头问道:

“你该不会真的要去吧?”

“条件不错啊。”

“什么?”

“你看,他说如果觉得可疑,随时可以逃跑。”

蕾妮坏笑着说道:

“可疑是主观感受。我只要和他待一个小时左右,随便找个理由开溜,他也拿我没办法。”

只要花一个小时就能得到眼泪,她就能恢复原样了。

伊萨克一脸不悦地说道:

“万一公爵反悔怎么办?”

“他绝对不会反悔。”

他宁愿死也不会食言。因为他无比珍视自己心中的理想。

亨利看向西奥多:

“您相信阿米蒂埃的话吗?”

“我不相信阿米蒂埃。但是,”

他看向蕾妮。

“我相信我的孩子。”

蕾妮开心地笑着,搂住爸爸的脖子。

‘看吧,我现在比以前幸福多了。’

她想要的不是一个万人敬仰的英雄父亲,而是一个即使内心充满不安和恐惧,也会相信她的爸爸。

所以,她绝对不想失去现在的自己。

*

阿米蒂埃公爵看着蕾妮一脸不情愿地走出来,稍微笑了笑。

看到在森林入口等候自己的阿米蒂埃公爵,蕾妮长长地叹了口气。

倚在树上的公爵站直身体,问道:

“看来你没睡好。”

“嗯。我不想来。”

“……”

这孩子也太坦率了。她一脸不情愿地皱着眉头,还故意和他保持距离。

他知道她不会喜欢这次见面。但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在幻觉中看到这孩子时,他总是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他想弄清楚这究竟是错觉还是真实的情感。

自从商业街事件之后,他总是看到关于这孩子的幻觉。

经过教廷时,他会想起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孩子,抱着书,小心翼翼地走着。

在他府邸空置的房间里,他会想起一个孩子,和他目光相遇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在商业街,在王宫,在祭坛……

【哦,您来了,父亲。】

【突然下雨了……对不起,没告诉您就来了……】

【啊,父亲!……没什么,是我不好,对不起。】

每当这时,他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他不明白原因,所以才需要和她相处一段时间。

这片森林,是他看到幻觉最多的地方,也是让他最感到窒息的地方。

温顿森林。

这里聚集着一些没钱进入商业街,但又需要维持生计的人们,他们在这里搭建小木屋或摆摊做生意。

“先吃点东西吧。”

“我和爸爸已经吃过了。”

“喝点果汁?”

“也喝过了,和爸爸一起。”

“附近有家书店,想去看看吗?”

“爸爸已经给我买了很多书了。”

根本找不到和她说话的机会。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阿米蒂埃公爵偷偷瞥了孩子一眼。

“你很讨厌我吗?”

“嗯。”

“……”

“……”

“为什么?”

“……没什么。”

蕾妮没好气地瞪着阿米蒂埃公爵。如果不是为了交易,她才不会出来呢。

公爵没有说话。他盯着蕾妮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前走去。蕾妮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只有尴尬的沉默。

蕾妮浑身不自在。而且她腿短,公爵腿长,她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我们去哪儿?”

“去黑枯木。”

与其说是黑枯木,不如说是只剩下树桩的枯木,只是名字叫黑枯木而已。关于黑枯木,有一个传说。

据说,一棵千年古树被雷劈中,烧得焦黑,只剩下树桩。但令人惊讶的是,从枯死的树桩上又长出了新芽。新芽慢慢地蔓延开来,最终形成了温顿森林。

因为这个传说,人们将黑枯木视为圣物,孕妇、考生、病人等等都会来这里,向这棵神圣的树许愿。

‘去那里干什么?’

蕾妮心里嘀咕着。对她来说,那里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公爵和蕾妮来到黑枯木前。树桩周围像往常一样,有一个浅水坑。水坑里是人们许愿时扔进去的钱币。

阿米蒂埃公爵往水坑里扔了一枚金币。

‘金币?!’

蕾妮吓了一跳,连忙捡起公爵扔进去的金币。

“拿走这里的钱会遭到诅咒的。”

阿米蒂埃公爵严肃地说,蕾妮心里嗤之以鼻。

诅咒?

“都是骗人的。护林员经常来捞钱。”

“所以才让最不幸的人当护林员。”

“现在最不幸的人是我,那我也可以捞钱咯?”

“和我在一起让你感到不幸吗?”

“那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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