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回到小仓库。
何雨水和丁秋兰都没有过来。吃饭的时候许大茂就发现了，她们俩没来大食堂。
他心里琢磨着，有些事情得跟她们敞开来说清楚。可这事儿千头万绪的，还赶时间。他抽着烟，长叹了一声。
这个年代的普通工人，大部分都很老实。哪怕饿着肚子，也会老老实实地干活。
但总有那么几个出挑的，流里流气的。比如易中海车间的郭大撇子，竟然能混到车间主任，还没人知道他到底走的哪条关系。
可再过两个月不到，好像所有人突然之间都变坏了。迟到早退、泡病号、偷拿卡要，成了未来十年的主流。
许大茂一再挑明了，可何雨水和丁秋兰还是老老实实下班去吃饭。趁着下班时间，回原来的办公室收拾东西。
人就是这么古怪。上班时间去收拾，没人说什么；可下班时间去收拾，那些眼光和窃窃私语，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能让人崩溃。
门开了，何雨水黑着脸走了进来。
许大茂心里长叹一声，等着丁秋兰过来再一起说吧。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以为和老马能长久维持固定团队。可别人有了向上爬的机会，弃你如敝履。
他心里盘算着，要么找自己老爸，要么去找周长利。拿过来的东西，总得找个人倒腾出去。
“行了，人走茶凉，常有的事。等丁秋兰过来了我们再说。”许大茂拿起茶杯，掀开盖子吹了吹，一股清新的茶香飘了出来。他把茶杯递给何雨水。
“你是不知道，那几个中年老妇女，聊起来没完没了。看我的时候，眼睛都不带正眼瞧的。”何雨水接过茶杯，气鼓鼓地说完，一屁股坐到许大茂的位置上。
许大茂正准备安慰她，门又被推开了。丁秋兰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医药箱走了进来。
何雨水看了一眼那箱子，又看了看许大茂，两人脸上都露出一丝笑意。
许大茂站起来，伸手接过医药箱，啧啧两声：“还以为何雨水受委屈了，没想到丁秋兰同志你这委屈也不小啊。”
丁秋兰愣了一下，心里嘀咕：许大茂这是属狗脸的吗？说变就变。
她看了看何雨水，何雨水笑着解释道：“我们那儿那帮老娘们，看我的时候都是斜着眼，好像我犯了多大错似的。”
丁秋兰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我比何雨水好一点，他们都以为我认识哪个领导。这箱子还是最好的一个，能背能提，其他的都烂得不成样子了。”
许大茂把医药箱放好，看了看只有一张桌子，椅子倒是有几张。
他拿过一张椅子，示意丁秋兰坐下：“你们这是连办公桌都没带过来一张啊。算了，以后慢慢折腾吧。丁秋兰同志，我为刚才的语气向你道个歉。咱们是一个组，在战场上就是战友了，以后可能在一个锅里吃饭，所以有些话得先讲清楚。”
他顿了顿，正准备掏烟，看到丁秋兰不善的目光，笑了笑又把烟揣回口袋，砸了咂嘴说道：“下乡肯定有油水，所以不是特别熟或认识的，一般组不了队。这次赶上了风头，我不想让雨水去工厂车间。你调过来真是吓了我一跳，但咱们都住一个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说是不是？”
许大茂这是逼着丁秋兰表态了。
丁秋兰虽然有些拧巴，还有点书生气，但多少懂点人情世故。
她斟酌了一下，放下心里的高傲，认真地对许大茂说道：“我没下过乡，这是第一次赶鸭子上架。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我都听你的。”
听丁秋兰这么表态，许大茂笑了笑，语气和蔼：“你算算身上有多少钱和票？”
丁秋兰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老实回答：“70多块钱，票没多少了，只有几斤粮票，还有一点布票和工业票。副食本上还有一点。”
许大茂故意让丁秋兰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她面前，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给她一点压力。
听她这么说，他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真想不到，还挺有钱。行了，你全部交给何雨水。”
丁秋兰一愣：“我没带在身上，全在家里呢。”
“行，现在你们俩跟着我去领东西。先去把自行车骑上。等一下，等一下……”许大茂看着丁秋兰和何雨水，左看看右看看，一拍大腿，“不行，太危险了。你俩跟着我去找我们科长。”
这会儿科长肯定在午睡。许大茂摸了摸口袋里的烟，没说什么，带着两女往宣传科走去。他推着自行车，没骑，步行带着她们。
到了宣传科，老马回头一看，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许大茂故意甩了甩头发，惹得老马一脸笑容。他敲了敲科长的门。
“进来。”科长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
许大茂推门进去，科长抬头一看是他，没好气地说道：“你就非得在我睡觉的时候过来找我？你……”
话没说完，看到后面跟进来的何雨水和丁秋兰，科长愣住了，狐疑地看着许大茂，心里嘀咕：这家伙不会这么快就搞出事儿了吧？
许大茂走到办公桌旁，拆开一包大前门，递给科长一支，自己抽出一支，剩下的烟全扔在桌子上。
他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用右手夹着烟指着丁秋兰和何雨水，笑着对科长说道：“你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科长狐疑地看了看，忍了半天才点上烟，吐了一口烟圈：“有事儿说事儿，有屁快放。”
“丁秋兰、何雨水，来来来，给咱们科长转个圈。”许大茂笑着说道。
何雨水知道许大茂这是来占便宜的，大大方方地转了个圈，两手还伸开了。
丁秋兰不明所以，忍着害羞，也小小地转了个圈。
科长有点纳闷，但还是认真看了看。别说，丁秋兰差不多是机修分厂的厂花了，何雨水也能力压余海棠。
科长的眼睛亮了亮，但还是转过头看着许大茂，一脸“你什么意思”的表情。
许大茂指了指自己，叹了口气：“我和老马都是老爷们儿，扔到外面都没人捡。”
他又转身指了指丁秋兰和何雨水，“啧啧啧，你看看，这么漂亮的两姑娘。这要是有些人头脑一热，我这赤手空拳的，难道站在旁边看吗？”
科长恨得牙痒痒，斜着眼看着许大茂：“人是你选的，现在这种事你来找我。”嘴里这么说，左手却很现实地伸向了电话机。
科长打电话的过程中，许大茂指挥着两女坐下。
事情办得很顺利，本来以前就有配枪的，只是许大茂嫌麻烦，来来回回都要登记枪和子弹。
“行了，许大茂跟我过去一趟。你们两位坐着等一会儿吧。”科长手指了半天，也没说出她俩的名字，直接往保卫科那边走。
保卫科是单独的一个部门，离厂大办公室不远，看着很寒酸，是一长溜的红砖房。
出来接待的是一个眼生的副科长。说明情况后，很顺利地登记完工作证件，开始发枪。
这时正好是五四式大量列装的时候。许大茂随便看了一眼，就把枪和武装皮带卷吧起来。
科长没说什么，毕竟都是老员工了。
“刘厂长那时候给我打电话，你也知道，这事儿没办法推。”科长突然说道。
许大茂笑了笑：“那个丁秋兰上午差点把他问哭了。我去找了高艳，就是跟着刘峰厂长的那个。他也说不清楚，只说照顾一下，又只认识我这一个人。”
科长愣了一下，笑了笑没说什么。
许大茂又掏出一包烟，当着科长的面拆开。科长看了他一眼：“这烟你也少抽点吧，抽多了咳嗽。”
许大茂拆烟的动作停了，一把拉过科长的手，把烟拍到他手里：“那行，你抽着吧。”
“你倒是大方。这带两个女同志下乡，你作为男同志得多用点心。”
“嗯嗯，知道了。我们这就去领东西了。”
走到办公室时，上班铃还没响。
进门就看到何雨水、丁秋兰和余海棠在聊天。
许大茂赶紧喊停：“行了行了，咱们去领装备吧。”
三人一起往外走，到了办公室门口，许大茂说道：“你们先去把自己的自行车推过来。”
丁秋兰愣住了，站在那里不动。
许大茂回身看着她：“姐们，你又怎么了？”
“我没有自行车。”丁秋兰低声说道。
许大茂一拍脑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回头对何雨水说道：“你把自行车推过来，直接到大仓库那边。”
他又领着丁秋兰去找科长。
看着关上的科长办公室门，许大茂也感觉牙后根有点酸。没办法，又得敲门。敲了门直接推开门进去。
“你有什么事就不能一次说完吗？”科长一脸黑线。
许大茂让了一下身子，指着丁秋兰说：“她没自行车。”
科长从抽屉里翻了半天，找出一个钥匙，直接抛过来：“老马以前骑的，你带着去找吧。”
许大茂撇撇嘴，领着丁秋兰到了老马的座位上，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哥哥，我得麻烦你了。”
老马看了一眼许大茂，又看了看丁秋兰，没说什么，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许大茂骑上自行车，老马一步大跳，侧坐上去：“嗨，大茂你可真行，这以后就两姑娘陪着你了。”
“是啊，一个我跟他哥有仇，一个还怀着孕呢。”许大茂无奈地说道。
老马用手肘碰了碰许大茂：“你这行啊，打听得这么清楚。”
“唉，我这是命苦啊，普通工人，当不了干部了。”许大茂叹了口气。
老马没再说什么。很快到了宣传科停车的地方，远远看着车辆尽头停着几辆摩托车，馋得许大茂直流口水。
回去的时候简单多了，许大茂和老马一人一辆车骑回去。
唯一的好消息是丁秋兰会骑自行车，骑得还挺顺溜。
到了仓库，先领了放映设备，然后看了看，竟然还来了几部新片。虽然不是新拍的电影，但胶片厂送来的新胶片也算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