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回来的那天上午,好多本地的艺术生都去接他,校门口聚集了乌怏怏的一大堆人,少说也有七八十个,他们或蹲或站,或抽烟或调笑。我看着这个情况,不禁冷笑了一下。在外人看来,他们是轻松的,是惬意的,是目空一切的;可是在我看来,他们是无组织无纪律,且缺少了一种“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的精气神儿。
很简单,如果是我被人揍的住了七八天院,今天好不容易才出来,我的兄弟却这么轻松,一个比一个笑的开心,我估计会尴尬、难过、无奈、愤恨地想要一头撞死。
我站在高一走廊的某扇窗户前面看着学校门口,身边是马杰、阿虎、狒狒一干人等。
“他们是自发的?”马杰问道。
“不是。”阿虎说:“听说是谢南故意安排的,他要风风光光的回来,顺便展示一下实力,给咱们一个下马威,让咱们提前进入恐慌状态。”
我问:“咱们的兄弟少说也有一百来个,比他们只多不少,谢南凭什么觉得咱们会恐慌?”
狒狒说:“因为他们是本地生,咱们是外地生啊,七中流行一句话,叫一个本地生等于十个外地生,一个西街生等于十个本地生。谢南有这么多本地生,肯定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凭啥一个本地的就等于十个外地的?”
“谁知道,反正就是这么流传的,我们也都当真了,以前把本地生看的高高在上,他们随便发发脾气,我们就得诚惶诚恐地听着。”老猫叹了口气。
“是啊飞哥,咱们外地生,尤其是外地艺术生,在七中一点地位都没有,连外地体育生都能压咱们一头。”阿虎也叹了口气。
“嘿嘿,说起来,咱们所有的外地生要是能团结起来就好了。”
“你是说外地的艺术生和体育生团结起来?!”阿虎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赶紧说:“我是说一种可能,现在的话,咱们和体育生仇深似海,当然要先报了仇,把他们收拾拢了,一起打本地的也不错啊。”
众人都笑:“要真能归拢了体育生就好啦!”“艺术生和体育生合作,想想就觉得兴奋啊。”
“飞哥,谢南来了!”马杰突然叫了一声。
我赶紧看向学校门口。果然,谢南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门口聚集的那些学生立刻拥了过去大喊:“南哥!”声音之大、气势之壮,引得教学楼里的每一扇窗户前面都聚满了人。谢南露出骄横跋扈的笑容,似乎很喜欢这种状态,看来数天前的那顿打吃的还不够狠。
谢南抬起头,目光在教学楼里扫了一下,最终和我对上了眼,好像他知道我会在这看着。谢南冲我一笑,接着将手抬起,冲我比了个手枪的的手势。我打了个呵欠,挖了挖鼻屎,谢南脸色一僵,继续往前面走,他一路走,本地艺术生一路喊:“南哥!南哥!”
这时候,我们惊愕地瞪大眼睛,不是因为谢南的嚣张,也不是因为本地生的气势,而是因为……高棍儿和四眼竟然跟在谢南身后!他俩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跟在谢南身后走着,就像是谢南左右的两个护法。如果将谢南比作得胜归来的将军,那他俩就好比将军身边立了大功的千夫长,这一幕着实令我们太、太、太惊讶了!
惊讶到我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光是我,阿虎他们也全都被镇住了。
马杰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草,这,这什么情况,高棍儿和四眼叛变啦?”
见惯世面的我,大风大浪都见过的我,面对东街那些骁勇的混子都不会紧张的我,此刻竟也结结巴巴起来:“不,不可能吧,谢,谢南瞎了眼睛啊,会,会看上他俩?”
可是,高棍儿和四眼分明就跟在谢南身后,两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和谢南一起享受着那些山呼海啸的喊叫,就好像他们喊的是“棍儿哥、四眼哥”似的。
我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任谁都无法想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谢南走了一路,高棍儿和四眼跟了一路,那些学生也喊了一路。快走到教学楼下面的时候,谢南站住了脚步,高棍儿和四眼也站住了脚步,那些学生也停止了喊叫。谢南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都知道,前些天我被人给偷袭啦,这人呢,就是咱们学校的,所以……”他说话的时候,高棍儿和四眼依旧站在他身后,用睥睨天下的气势扫着周围那些人,而那些人对他俩也是毕恭毕敬的。
“这次回来,我是肯定要报仇的,大家都回去准备准备,下午……”
有个学生好像是谢南的亲信,此刻终于忍不住了:“南哥,你后面那俩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是你刚交的兄弟吗?”我也赶紧看着谢南,我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马杰一脸迷茫地看着我:“肛交的兄弟?是什么意思?”
“给我滚。”我一脚把马杰踹开,继续盯着楼下的谢南。
“哪儿呢?”谢南一脸迷茫,左右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终于看见了高棍儿和四眼。
高棍儿和四眼还在微微笑着。
“你俩是他妈的谁啊?!”谢南瞪着眼睛,语气震怒。
什么,谢南竟然不认识他俩?!我呆呆地看着楼下的一幕,还是无法想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是高棍儿。”高棍儿骄傲地说。
“四眼……”四眼弱弱地说。
“你俩为什么跟着我!”谢南咆哮着。
“没跟着你啊……”在谢南的咆哮下,高棍儿终于怕了:“我俩去外面买吃的,回来的时候正好走你后头,你们前面这么多人,我俩又不敢超过去,只敢在后面走着……”
“走着……”四眼弱弱地说。
楼上的我,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无奈地把脑袋给垂下去了,怎么走哪都能碰上逗逼!
“……飞哥,你这俩兄弟挺有意思的。”阿虎已经相当委婉了。
“给我滚!”谢南一声怒喝,分别踹了他俩屁股一脚,两人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好在他俩名不见经传,要是谢南知道他俩是我的兄弟,绝对没这么容易放他俩离开!
这场小风波过后,谢南继续在下面和他的兄弟们说着话,大意就是下午要扫平外地艺术生的美术室和音乐室云云,他这番话故意在教学楼下说,一方面是说给我听,一方面是挽回一点自己前些天的面子。不过我已经没兴趣听下去了,因为高棍儿和四眼已经跑上楼来。
“飞哥,吃辣条!”高棍儿兴冲冲跑过来,撕开一包辣条分给我们几个。
我们都拿了吃着,高棍儿也嚼了一根,边嚼边说:“哎我和四眼刚才的经历说出来你们都不信啊!我和四眼刚才去外面买吃的,回来的时候有一大堆人欢迎我们,至少七八十个!有喊棍儿哥的,有喊四眼哥的,哎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过这种经历,看来我是越混越好啦!”
我、马杰、阿虎、狒狒、老猫都是一头黑线。
“辣条。”四眼弱弱地说了一句。
“对对对,把你给忘啦!”高棍儿也给了四眼一根辣条,继续呼呼咋咋地说道:“等我和四眼走到教学楼底下,你们猜怎么啦?”他又开始抖包袱了。
好在我们都知道了,马杰说:“你被谢南踹了一脚?”
高棍儿瞪着眼:“杰哥你真神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马杰指了指楼下。
高棍儿往楼下一看,恍然大悟:“你们一直在监视我啊?”
我们笑话了一阵高棍儿,也就不说了,毕竟这只算是生活中的调剂品,重头戏还是谢南下午的反攻。看这样子,谢南准备光明正大的找我们的事,毕竟上次在医院门口太丢人了,还是被一个外地生给打了,搁七中就是个天大的笑柄,他要不找回这个场子,在七中就没法混下去了。所以他现在就是要搞大,搞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直接带着人找上门来,打的我满地滚、满地爬,甚至跪地求饶……对谢南来说,这种方式才能挽回他的面子。
在七中这个地方,本地生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甚至毛毛都有这种心理,他们普遍不把外地生当回事;而外地生长期处于这种压迫之下,心理同样产生了一些畸形,认为这是天经地义、十分合理的,真打起来就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所以,一整个上午,好多人都给我发短信,猴子、毛毛、郑午……问我用不用帮忙。
我很坚定地跟他们说:不用。
就连上官婷都为我担心,在纸上写:你要和本地的打吗?你打不过他们的!
我嘿嘿一笑,觉得上官婷还蛮可爱,顺手就去摸她的头,但是被她很快的闪开了,随即冲我怒目而视,我赶紧说:“失误失误,我不碰你就是了。”
接着,我又认认真真地说:“打过打不过,看的不是本地生还是外地生,而是这个。”
我伸出了自己的拳头。
我的拳头并不十分的粗壮有力,在阳光下却显得充满力量!
说:
#年会实录#
菜差不多吃完了,酒也差不多喝完了,大家把剩下的酒匀了匀,同时站起来碰最后一杯。
“谢谢你们。”我说:“让我到北京,有种回家的感觉。”
“抚琴,矫情的话就别说啦,是我们该感谢你,写出那么好的小说!”郜捷一笑。
大家一饮而尽。
出门的时候,郜捷问我:“抚琴,咱俩算兄弟了么?”
“当然!”我喝的有点晕,搂着郜捷的肩膀说:“你就是我在北京的兄弟!”
“好,那借我五块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