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珏这一去,一晃便是一个多月。
即将到年关了,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写着对联,就连街上吵吵闹闹的小孩儿们如今都比平日里零用更多了,一个个手里头都拿着城西那老婆婆做的糖葫芦。
南知鸢倒了一壶茶水,而后抬眸看向对坐的人。
崔令姿今日裹得个严严实实,一瞧便是陛下要求的。
自从她上一回晕厥之后,陛下对崔令姿简直护得跟眼睛似得,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她给奉上高台,便是一丝一毫的风雨都不想叫她侵染。
崔令姿撑着脑袋,叹了一口气:“即将便是年关了,可你家谢大人怎么连个信都没回来的?”
南知鸢摇了摇头,唇角噙上了一抹笑意,她并没有说什么。
如今,谢清珏没有给信回来,那反倒是好事。若是有信回来,那可不见得一定是好事呢。
只是这话南知鸢也没有同崔令姿说,只是道:“不过是个年关罢了,这么多年节都是一块过的,如今既然是陛下交给他的要事,那他好好在云城将事情给办好了,那陛下,我们,不都能好好过个年吗。”
听着南知鸢的话,崔令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她却也找不出南知鸢这话之中的毛病来,只能顺着南知鸢的话点了点头。
“倒也是。”
崔令姿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她低垂着眸看着面前南知鸢递过来的茶水:“曲大人的圣旨,下来了。”
南知鸢手上动作一顿,她抬眸看向了崔令姿。
如今,崔令姿也不知晓自己应该露出一份怎样的神色。
高兴?不满?恨?
可崔令姿都没有,她只是像陈述事实一般,几乎没带有丝毫的感情色彩:“陛下没有要了他的性命,但,判处曲家全家流放。”
南知鸢眸色微微一动。
没有将曲大人杀了,这确实在南知鸢的意料之中。
即便是崔令姿不愿认这个父亲,可陛下还是为了她考虑的。
若是陛下将曲大人给杀了,那若是日后,崔令姿的家世被人捅出,那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不会冲向陛下的,而是会针对崔令姿。
会说她忘恩负义,连自己的父亲都容忍不了赶尽杀绝。
会说她恬不知耻,竟然和自己的杀父仇人共酣一榻。
世俗对女子的偏见,犹如一座大山,久久跨越不过。
南知鸢扯了扯唇角的笑,抬头看向崔令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宽慰她的话。
可南知鸢还没有开口,崔令姿便抬眸对上了南知鸢的视线。她笑了笑:“阿鸢,我知晓你想要说些什么。我...我也知晓陛下为何会这般。”
若是当初按照陛下的脾气,早就已经将曲大人斩首示众了,他这般顾虑,还是为了她罢了。
见崔令姿似是想开了,南知鸢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忽然,南知鸢想到了上一回崔令姿同她说的话:“令姿,那...那突厥使者何时来大虞?”
距离崔令姿提及到那件事,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了,可南知鸢却没有在京城之中感受到任何属于那件事的风波。
崔令姿一顿:“若是没记错,他们已经到京城外了。今年的宫宴之上,定然有他们一席之地的。”
她拧紧眉心:“只是谢大人如今不在朝堂之中,也不知晓陛下会派谁出来应对。”
南知鸢一顿,宫宴么,今岁的宫宴没有谢清珏,南知鸢定然也不会参加的。
只是崔令姿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当初谢大人去云城之前,似乎向陛下求了旨意。若是我没记错,这两日旨意就应该下来了。”
南知鸢一顿:“什么旨意?”
“谢大人请的旨,封你为二等命妇的旨意。”
南知鸢神情一窒,似乎有些没有听懂崔令姿说的话,她愣了愣神,才反问道:“令姿,你方才说的什么?”
见南知鸢像是傻了一般,崔令姿“噗嗤”一笑笑了出来,还以为南知鸢这是高兴坏了的样子,于是,崔令姿将她方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给南知鸢。
却没有想到,南知鸢在听完之后,眉心皱得紧紧的,不仅丝毫没有高兴的神情,眉眼之中更是像覆盖了一层愁绪一般。
崔令姿这一下才意识到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了,她身子正了正,将方才面上的笑意尽数都收了起来。
她看向南知鸢,思索了片刻才问道:“谢大人怎么在这个节骨点上给你求了命妇的头衔?”
若是普通官员给自家母亲、妻子求命妇头衔,要么是男子升官或是建立了一番伟业之时,要么就是母亲诞辰,妻子诞子之类的场景。
崔令姿瞳孔一缩,上上下下地扫了南知鸢一眼,她纠结着开口:“阿鸢,你这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南知鸢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推了推崔令姿:“哪可能,我同他都...”许久未行房事了。
南知鸢刚要将后边的话说出来,忽然,她面色一顿,瞬间将都到喉咙口的话给吞了下去。
崔令姿没听懂南知鸢这是要说什么:“你同他怎么了?”
崔令姿与南知鸢是极好的闺中密友,这般私密的事情若是旁人打听,恐怕还会觉得有些冒昧,可若是这对象是南知鸢,崔令姿倒是没有半分羞赧,满心满眼都是好奇。
在她眼里,南知鸢像一朵稚嫩的小白花儿似得,柔软好捏,叫人看着便想欺负。
若是谢清珏连南知鸢都不贪,那...
崔令姿在心中啧了一声,而后摇了摇头。
南知鸢的确不知晓崔令姿在心中究竟是想些什么,只是看着崔令姿望向她的眼神,南知鸢只觉得心中有些许的发毛。
于是,南知鸢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算将话题给扭转回方才的道上。
“总之不会是有身孕了。”她语气硬邦邦的,眉心皱得紧紧地:“谢清珏,有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