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鸢怔愣在原地,她脖子仿佛有些生锈一般,缓慢的,缓慢的抬起,对上了谢清珏冰冷无比的眼神。
她唇瓣动了动。
浑身的血液仿佛凝滞在了一起,南知鸢猛然从云端跌落,她身体穿过厚重的云层,巨大而强烈的失重感让她无所适从。
她狼狈的,将自己脸撇了过来,掩盖住了内心深处的脆弱。
乔氏那一番话,原本叫她以为,她与谢清珏的关系还是能够缓和的。
可是,谢清珏如今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
他对她,只有满腔的厌恶,不喜。
南知鸢深呼吸了一口气,却感觉吸进来的几乎都是刀子,割得她喉咙发疼。
南知鸢不想再离他这么近了,就连眼神都不再给谢清珏一个。
“放心,三爷。”
南知鸢控制着自己的声线尽量维持平稳。
“今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她抬眸,对上了谢清珏的眼,唇角扯出一抹笑:“可以吗?”
与她想象之中的不同,谢清珏却皱紧眉头。
像是南知鸢在无理取闹一般,他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像一个冷漠至极的看客,没有投入丝毫的情绪。
南知鸢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在谢清珏的注视之下。
今日,是她女儿的生辰宴。
她逃过了一个死劫,原本应该是要开心的,庆贺的。
可谢清珏的目光却告诉着她。
一切都是错的。
南知鸢忍了又忍,忽然,她不想忍了。
她抬起腿来,精准无误地,在谢清珏那黑缎绣纹鹿皮靴上,狠狠碾磨了下。
谢清珏吃痛,下意识将南知鸢放了开来。
南知鸢见状,一下便与他隔了两尺的距离。
谢清珏抬眸看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南知鸢也只笑笑,道:“对不住了三爷。”
谢清珏看着面前鲜活无比的小妻子,方才那一瞬间的气焰竟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淡淡的掀眸:“换衣裳,走。”
南知鸢一愣:“去哪?”
“给宾客赔礼谢罪。”
南知鸢抿了抿唇,若是旁的事,她不一定会顺着谢清珏,可这事着实是她的错。
好在等她与谢清珏回到宴席之后,女客这边仿佛并不知晓方才这后院之中究竟发生什么了。
劳累了一整日,等送完最后的宾客之后,南知鸢一扭过头来便瞧见了面色阴沉的嫡母。
“你妹妹,在哪儿?”
南知鸢看着她气势汹汹地过来,下意识想要开口嘲讽回去。
谢清珏却站了出来,看向南夫人。
他的威慑力要比南知鸢要足上许多,便是南夫人这个“岳母”也不敢在他面前拿乔。
“五姑娘厌暑,如今尚且在老夫人的院落之中,母亲可要一同去接她?”
谢清珏的话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可莫名的,南夫人却意识到了,南知鹊怕是出事了。
南夫人晦暗不明地扫了南知鸢一眼,而后才看向谢清珏。
她嘴角扯开了一抹笑:“既是如此,那我还得叨扰老夫人一回了。”
院子里剩下的三位主子,便这么皮笑肉不笑的对视了许久。
终于,南夫人自个先往老夫人院落里走了。
她刚一走,南知鸢面上堪堪维持的得体笑容一下便垮了下来。
她径直往前边走,眼神都吝啬十分,不愿意给谢清珏一个。
谢清珏从未被如此忽视过,他拧紧眉心,下意识想要攥住南知鸢的手腕。
可南知鸢早就有了准备,往旁边一躲,硬生生避开了谢清珏。
“你便不想知晓,你五妹怎么说的?”
南知鸢脚步一下停住了,她好奇地打量了谢清珏一眼。
“三爷愿意让我过去?”
谢清珏不知晓南知鸢为何会认为,他不愿她去老夫人那儿。
只是他也没有问,只维持他平日之中冷清清的作风。
“若去,现在便走。”
南知鸢纠结了一下,对于南知鹊会如何的好奇心胜过了旁的,她一下就转了一条道。
“走吧。”
她转变的是快了,可谢清珏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能瞧见她那精致的裙摆,在低空中被风漂浮起来的弧度。
谢清珏看着她的背影,面上一闪而过的是纵容。
而后,他提着步子,慢慢地走在南知鸢的身后。
夏日的夕阳之下,女子纤弱的影子与男子清冷的影子相重合,交织在一起。
谢清珏凝目了许久,终于,在影子即将分离时,他步子加快,一下走到了南知鸢的身侧。
老夫人的院子,按照平日来说,是最安静不过的地儿了,可今日却热闹非凡。
底下坐着的,是南夫人和南知鹊母女二人。
南夫人安慰着正在哭诉的南知鹊,还时不时地想给老夫人施压。
老夫人坐在那一方红木椅上,半阖着眼眸,手里却在不停转动着那一串檀香手串。
“母亲。”谢清珏与南知鸢走了进来,有外人在的地方,南知鸢没有像方才一样与谢清珏离远了站。
毕竟,还有一个觊觎谢清珏的好妹妹坐在那儿,南知鸢又怎么会让她看笑话呢。
南知鸢又侧过头来,笑面盈盈对着南夫人与南知鹊:“娘亲,妹妹。”
她笑意温柔和煦,可南知鹊浑身却猛得一抖,活似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而南知鸢却同没看见似得,面上的笑容依旧是得体且疏离。
南夫人明明知晓南知鸢这是对自己女儿下手了,可站在谢府的地盘之上,她不敢立即发作。
毕竟,如今的南知鸢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她掌心之中随意处置的庶女了。如今的南知鸢,是谢清珏的夫人,这谢家的主子,哪里是她一个名义之上的“亲家”能够置喙的。
南夫人面上有一瞬间的扭曲,只是,毕竟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母,满心的城府瞬间之中便叫她恢复了慈祥的面容。
“清珏和阿鸢来了啊。”
她看了一眼自己胆战心惊的小女儿,虽颇有些并恨铁不成钢,可心中对南知鸢的成见却是更深的。
她倒是不知,南知鸢怎么一下便长进了,原本以为鹊儿便能应付地了,看来,还是得她出手了。
南夫人思忖好了,面上带了些许的愧疚。
“也是我这女儿不好,来了府上还爱到处跑。”她说着说着,话语之中便带了些哽咽:“她也是记挂着她那个苦命的姐姐,想着去瞧一眼景哥儿,却没想到,叫阿鸢误会了。”
南夫人压根没有给南知鸢任何反驳的机会,她径直走到了南知鸢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阿鸢,我知晓当初把你嫁进谢府没经过你的同意,你对我是有恨的,只是...这恨对我一个人便好了,莫要这般对景哥儿,可好?”
南知鸢看着面前虚伪至极的南夫人,她恨不得将面前这人的面皮给扯下,叫旁人看看她内心深处的腌臜。
只是...
南知鸢抬眸,果然对上了老夫人探究的眼。
“老三媳妇,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