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牛就这样怀念着过去，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天才微微发亮。
而李春芳也已经起身。
刘大牛将在镇上买的吃食递给李春芳，让她热好给自己还有孩子吃。
自己则是换上破旧的衣服，朝着矿场走去。
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在这条他每日都走的路上。
冷风拂面，刺骨的冷。
在这条路上，刘大牛又想了很多。
他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去城里工作。
但这样的话，就不能经常回家，还要花钱坐车去城里。
刘大牛不是很想错过孩子们的成长。
如果不是别无选择……
“嗨，你在想什么呢？”老白的声音忽然传来。
刘大牛恍然回神。
他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看着灰头土脸的老白，回道：“只是在想，要不要去城里干活。”
老白疑惑，“你要去城里干活？为什么？因为城里给的工钱多？”
刘大牛点头，“你也知道，我要供娃娃们上学。”
老白一听还是因为这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牛啊，你看事情呢，不能只看当下，你得想想未来。你若是将两个孩子都送去读书，那万一他们都考上了，你的工钱还是不够，只能供一个，你又该如何抉择？”
听到老白的话，刘大牛微微一愣。
他确实没想到这一点，但是他并不认可老白的想法。
“那总比没读过书好。”
不管有没有考上，他都是读过书的人。
不会像他一样，被别人那么瞧不起。
老白见刘大牛还是如此，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
或许在他心里，不管他怎么说，刘大牛也依旧会坚持己见。
因为他就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到矿场，戴上头盔就准备干活。
就在这时，老李兴高采烈地跑进来。
“哎哎哎，我有个好消息要说！”
刘大牛和老白闻言，停下手中动作，看向老李。
老白调笑开口：“什么好消息？总不能是给我们涨工钱吧？”
老李激动开口：“差不多！上头老板说，只要我们在后天从早干到第二天早上，就给我们每人十块钱！”
刘大牛听到这话，面露惊讶，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待会头儿就会过来说的，这可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你家娃娃都能上学了！”
老李看上去真的很开心，都眉飞色舞地说着这些。
老白也很激动，因为终于能多赚一点。
但比起另外两人，刘大牛就有些太过平静了。
可他内心铺天盖地的喜悦却无法骗人。
或许这一刻，他比任何人都要开心听到这个消息。
后面就如老李所说，矿工头子确实来说了这件事。
矿工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开心得不得了，这一上午干活都是带着喜悦的。
就如同老吴说的那样，这年头谁会嫌钱少？
能有更多钱拿，就算要多干几个小时也没关系。
中午吃饭时，刘大牛因为心情好，多吃了两个馒头。
但老李似乎特别兴奋，一直到吃饭还在念叨这件事。
很显然，对于这件事，他是真的很开心。
当然，应该没有矿工不会为这件事而高兴。
反正每天都在卖苦力，多卖一点也没什么。
下午干完活，刘大牛就兴高采烈地回家告诉了李春芳这个好消息。
李春芳得知这个消息，也很激动。
因为这样就不用让两个孩子做选择，他们可以一起去上学。
于是第二天清晨，李春芳又多煮了三个鸡蛋给他们吃。
刘大牛开心地吃完鸡蛋就去工作了。
来到矿场，看到老白和他身边的青年打了声招呼。
老白见状拉着那青年凑到刘大牛身边，开口道：“哎哎哎，我跟你们说个事。”
刘大牛疑惑：“什么事，你直说呗。”
老白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听说没，村头老李家里买了自行车还有电视机。”
青年惊讶，“真的假的？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大家不都一样吗？”
老白耸肩，“谁知道他哪里来的钱，但这事是真的，老李都邀请我们去他家看电视。”
“什么时候？”
“好像是周日吧，还准备请我们喝酒呢。”
“啧啧啧，这老李不是飞来横财吧？”
老白见那青年这么说，连忙道：“嘘，这话可不兴说，要是被老李知道，他可是要跟你理论的。”
“所以你们去吗？”刘大牛说。
“为什么不去？我还只在商场里见过电视机，还没近距离观察过。”
青年附和道：“就是就是。”
但刘大牛总觉得这事很不对劲。
昨天老李说他们后天干一天活能拿十块钱，第二天他就有一堆钱，还买了电视机和自行车。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劲。
于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提醒一下他们。
“你们就不怕……”
他原本是想提醒他们，但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没什么。”
老白听到声音，看向刘大牛，“大牛你想说什么？”
刘大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想说那天我就不去了，我还要在家照顾俺妈还有俺媳妇。”
老白一听这话，瞬间不乐意了。
“哎大牛，你可以把你妈还有你媳妇一起带上啊，反正人多热闹嘛。”
刘大牛依旧坚持己见，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
老白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他凑到刘大牛身边，苦口婆心地劝道：“大牛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像我们这种人，可能努力一辈子都买不起电视机，让家里人跟着见识见识世面不好吗？”
刘大牛沉默，并没有回应老白的话。
老白见刘大牛似乎是听进去了，便没再说什么，戴好头盔就去干活了。
一整个上午，矿工们都在说老李飞来横财，甚至都不来挖矿了。
而刘大牛则是一直在想早上老白说的事情。
他并不太在意所谓的电视机和自行车，虽然没有亲自使用过，但也看见过。
他并非很想要。
但他的家人不一定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也许他们对那些新奇的事物很感兴趣，尤其是他的孩子们。
刘大牛心不在焉地挖着矿，思考着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去。
老白又开始在那里喋喋不休地与人聊天。
“咱就是，等到明日干完活拿到钱，咱就是暂时的有钱人。”
老白身旁的人听到这话，嗤笑出声：“得了吧，咱们最多算是小富一把，哪里算的上是有钱人？”
老白撇撇嘴，道：“哎哎哎，说说还不行吗？”
那人摇了摇头，叹气道：“这啊，叫白日做梦。咱们这种人还是老老实实工作，别做白日梦。”
老白自然也是明白他所说的道理，便也没反驳。
正如他之前所说，电视机和自行车，可能是他们努力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东西。
像他们这种下等人，能够维持基本的生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果真的能有钱，那也得等孩子长大出息了，他们才能享清福。
就这样，一上午的工作很快结束。
来到午饭时间。
刘大牛看着自己手中的馒头，有些思绪飘散。
什么时候，他的午饭也能像矿工头子一样丰盛呢？
而不是简单的馒头咸菜。
就连他们家的早饭都只是鸡蛋、咸菜、白粥。
也就只有晚上能吃上青菜、白菜之类的。
但其实最丰盛的一顿，当属过年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能吃上肉，还有美味的饺子。
这些东西，都是平时想吃都不一定能吃到的。
因为吃的太少次，所以直到现在，他才会那么清晰地记得。
记得肉香，记得饺子的香味，记得香醇的美酒。
刘大牛默默吃了一口馒头，却觉得味同嚼蜡。
为什么？明明平时也没觉得有什么，还吃得很香，可今天却……
刘大牛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感觉巨大的不安笼罩了自己。
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这时，老白伸出手拍了拍刘大牛的肩膀，开口道：“所以大牛你去不去啊？”
此刻，刘大牛才恍然回神。
他有些迷茫地看向老白。
老白并没察觉到刘大牛的不对劲，继续说道：“我刚刚问了一下，周日就是今天，所以是今天晚上老李邀请我们去看电视和喝酒。”
刘大牛听到老白的话，蠕动了一下唇，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直到现在，老白才察觉出刘大牛的不对劲。
他看向他，惊讶开口：“大牛，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不会是生病了吧？”
刘大牛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今晚……今晚我不去，我……我身子不太舒服。”
“行吧，那你回家好好休息，反正下次也能看。”
刘大牛点了点头，几乎是机械地吃完午饭，然后就去挖矿。
整个下午，刘大牛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晕倒一样。
但谁都没说让他请假回去休息。
因为矿工头子不会批假，刘大牛也不会允许自己回家。
毕竟一家人的饭钱，全都指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