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个房还是没有开成。
方景花了两天时间慢慢溜达回彼岸，一落地就听见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景爷终于舍得回来了啊？我还以为您进去了呢。”
方景抬头，看见瓦莲京娜立在某个建筑的二楼阳台，她恢复成方景最熟悉的模样，嘴里叼着根吸管往下望，贝洛伯格蹲在她身边，正一晃一晃摇着尾巴。
方景想开口“客套”她两句，结果还未张嘴就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一下子顿在原地，整个人表情变得难看起来，捂着嘴剧烈咳嗽了两声。
瓦莲京娜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立马从楼上跳下来说：“喂！你不会现在就要死了吧？”
方景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在瓦莲京娜以为他要回自己两句什么的时候，omega突然向前倒地。
“喂——！”
瓦莲京娜接住他，然而两秒钟不到，方景已然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景在一片祈祷声中缓缓睁开眼睛。
“一定要醒啊一定要醒一定要醒啊……”
他偏了下头，发现祈祷的人是魏德尔，几乎是他偏头看过去的一瞬间，魏德尔也注意到了他的情况，然后魏德尔跟个守着重病孩子的老父亲一样眼泪哗哗靠过来，哽咽道：“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了你……”
方景：“……”
可以别这么深情吗？
方景试图起身，一发力感觉全身疼的厉害，魏德尔急忙止住他：“别动！”
他把人按回床上：“你现在情况很不乐观，我建议你马上做手术！不然下一次你再这样晕过去就有可能永远睁不开眼了！”
方景眼睫颤了一下，他轻声开口：“瓦莲京娜呢？她没有趁我晕倒的时候揍我吧？”
魏德尔语塞，“你就只想问这个？”
你都快死了你就问这个？？！
方景看了他一眼，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这个动作花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四肢能怎么疼过，不动还好，一动就像有有无数人拿着针从四面八方戳他。
终于，他坐起来了，然后问魏德尔：“你的那个手术……真实的成功率到底有多少？”
魏德尔顿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百分之百啊！”
“到底多少？”
“百分之百。”
方景有些烦了，都说重病之人情绪要稳定，但是他觉得自己要被魏德尔给气死了。
“说实话！”他一字一顿道。
魏德尔也有些急了，他蹭的一下站起身，在床前焦灼地来回走了两圈，“我这就是实话啊！虽然我没成功过，但是理论上来说只要你来配合，我这就是百分百的成功率！”
“……”
方景将他的反应尽数收入眼中，感觉有些违和，魏德尔的表情变化太自然了，不像是装的，这人似乎就是很笃定自己能成功。
这时室内传来开门声，方景偏头，看见瓦莲京娜一脸凝重走了进来。
“你的时间不多了。”瓦莲京娜开门见山道。
“你昏迷了30多个小时，根据检查结果显示，你最多还有两个月时间。”
方景听完陷入沉默，瓦莲京娜又说：“如果你要做魏德尔的手术，贝洛伯格建议你提前一个月安排，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你心里也有数，不要拖到最后一个月，到那个时候你说不定随时会休克死掉，风险很大。”
“我知道了。”方景轻轻点头，“等罗砚来了我就做。”
瓦莲京娜愣了一下，她皱眉道：“等他？”
“要是他不来呢？”这句话是魏德尔问的，“他不来你就不做了吗？”
“对。”方景再次点头，“他不来我就不做了。”
“嘶……”魏德尔脸上露出一抹恼怒，“你——”
“不要打扰我休息。”方景冷冷地看着他，“在你告诉我真实的成功概率之前，我是不会提前做你的手术的。”
要是赌错了，他连罗砚跟赤影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魏德尔还想说什么，被瓦莲京娜用精神力警告给支走了，随后她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有，回来后什么消息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方景试图起身，动了两下还是放弃了，他倒回床上说：“联邦没有通缉彼岸，也没有通缉你，未来如果你没事儿的话可以出去逛逛，看见异种人就杀，战争很快要就要打响了。”
瓦莲京娜思索了两秒，“这不会是想拿我当出头鸟吧？”
“无所谓，反正我们早就被异种人惦记上了，你不去出这个头，异种人想要拿下胜利，也会把我们当成靶子来打。”
方景双眼看着天花板，“你以前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反正我……反正罗砚一直是这样。”
“那他老人家还真是辛苦了。”瓦莲京娜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贝洛伯格呢？”方景侧过头来，“怎么没跟你一起？”
“你没注意到自己的手环没了么？”瓦莲京娜撇嘴，“帮你完善功能去了。”
方景有些意外，片刻后他说轻声道：“谢谢，‘我’把你害得那么惨，他居然还能不计前嫌帮我的忙……”
“你什么时候害我了？”
“图码星，另一个我。”
“那就让另一个你来给我赔罪！”明明两个人都是罗砚，但只要一提起另一个Alpha罗砚，瓦莲京娜就很烦，语气也变得情绪化起来。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静了一会儿后方景问她。
“我厌A。”
“这不是真正的理由。”方景说，“你变成超s级的头一年里，跟你一起出席各种晚宴的Alpha就没重复过，但我们第一次会面的时候，你对我就表现出了很强烈的抵触情绪，为什么？”
“不合眼缘。”瓦莲京娜回答的很快，“头发太长，看着太娘。”
方景愣住，下一秒成功被她气笑。
“不对。”笑了几秒钟后他说，“你其实是在恐惧我，对吗？”
瓦莲京娜顿住，方景看着她：“不用反驳，你就是在恐惧我。”
“……”
“你信不信我现在弄死你？”
“为什么要弄死我？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瓦莲京娜眯起眼睛，方景跟她对视着：“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猜到的吗？”
瓦莲京娜没接话，方景自顾自道：“你肯定还很好奇我跟我到底是怎么成为恋人的吧？我也很意外，我跟他第一次见面就被他标记了。”
“什么？”
反感戛然而止，瓦莲京娜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方景说，“我被他标记了，但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后面他以为我是什么卧底奸细，差点没弄死我。”
瓦莲京娜神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方景突然话多了起来，他就这么躺在床上，把自己上辈子坐牢的经历，还有重生后的所有经历全跟瓦莲京娜说了一遍，包括对某些转变的感受——他把自己的人格思想完整的解剖开，给在场最后一个观众看。
“你是在给我交代你的临终遗言吗？”瓦莲京娜听完神情复杂道。
“遗言还没说呢。”方景看着她淡淡道，“如果我现在真的给你交代了，你会听进去吗？”
“那得看你留什么了。”瓦莲京娜面无表情地说。
“我希望你能跟我成为朋友。”
“……”
瓦莲京娜盯着方景的脸看——其实上次出发去图码星之前她就注意到了，搞了两个月的实验，omega的脸消瘦的十分厉害，那个时候她就觉得这个人快死了。
但彼时她没什么感觉，她跟罗砚只能算是认识，交情并不深，见面还经常性的打架，更别说眼前这个omega罗砚认识才短短半年多时间。
“……”见瓦莲京娜不说话，方景又道：“这个要求很难接受吗？”
瓦莲京娜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又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我确实很恐惧你。”
方景静静地看着她，瓦莲京娜继续说：“你知道我哥是怎么死的吗？”
“新闻报道说你们发生了冲突，你失手杀死了他。”
“对，其实那个时候他想标记我。”
方景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错愕了一下，瓦莲京娜右手指尖插进头发里，嘲讽道：“你说他是不是疯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事后他一定会跟着身败名裂，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方景不敢接话，他感觉自己不该对这件事儿发表意见。
“我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画面。”
瓦莲京娜视线落在地上某处，“他牢牢地抓着我把我按在墙上，我没有办法挣脱他，他质问我为什么要给他难堪，老实做我的公主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抢走他的东西？”
“我的精神力跟他一样，没有办法抵抗他对我的干扰，我的意识开始昏沉，但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手上的动作，他扯我的衣领，我要晕过去了，但我一直在祈求现场能出现第三个人，希望第三个人能帮帮我。”
“然后第三个人出现了……”
说到这儿瓦莲京娜停顿了下来，她闭上眼睛，方景不敢看她，把视线挪到别的地方。
“那是一个奉命来找我的侍卫，他看见了哥哥正在对我做什么，但是他却不敢上前阻止，我的意识清醒了一会儿，我看见他慌乱地逃走了。”
“……”
“我发觉在这个皇宫里无人能救我，于是我开始自救，我狠狠咬他的耳朵，他甩了我一巴掌，呵呵……说实话那是他第一次打我，在此之前，他这个哥哥当着还挺像回事儿的。”
“后面可能是我的行为激怒了他，他把我推到了地上，我挣扎着往后爬，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在他第二次抓到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我明明不该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又明确地知道那是一把刀，于是我拿着刀，狠狠的捅了他几下。”
瓦莲京娜把视线重新挪到方景脸上，发现他闭着眼睛。
她伸手把方景的眼皮扒开，盯着他说：“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变成超S级的，我哥怎么死的听清楚了没？”
方景嘴唇动了动，片刻后他“嗯”了一声。
瓦莲京娜松开手，“在变成超S级后，我发现梅洛星的Alpha对我没有任何威胁了，我可以轻易拿捏他们的生死，直到后面我遇见了你。”
“你从我身上感受到了威胁。”方景看着她说。
“嗯。”瓦莲京娜应了一声。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悄悄试探了一下，你当时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
“确实有股精神力在攻击我，我以为那是你的恶作剧。”方景说。
“恶作剧？”瓦莲京娜愣住，“我用了一半的力道，你认为我在恶作剧？”
方景表情微微复杂了一下，他说：“我觉得……力度很轻。”
瓦莲京娜气笑了，“好好好，知道你厉害了，别再刺激我了！”
方景不语，心想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总之，我试探了你一下，但你却没有任何反应，这对刚刚变成超S级的我来说打击很大，可能是有被害妄想症吧，我总觉得你要是想强制标记我，我可能没有任何能逃脱的机会。”
“那你确实有被害妄想症。”方景说，“我对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去死吧你！”瓦莲京娜抽出身后的靠垫砸在方景脸上。
有点疼，但也仅仅是有点疼，方景伸手拿开靠垫，注意到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了，他现在可以动了。
于是他从床上坐起来，瓦莲京娜看他：“好了？”
“暂时好了。”方景在床边找了一下，拿起一件外套套在自己身上。
“所以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答应我了？”
“没有。”瓦莲京娜起身，“我可以跟你做朋友，但是罗砚不可能。”
“为什么？”方景抬头看她，“我跟他有区别吗？”
“因为我答应过贝洛伯格，以后不跟Alpha交朋友，尤其是男Alpha。”
“……”
“好了就起来活动活动，我去楼下等你。”
说完，瓦莲京娜拉开门出去，独留方景一个人留在室内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