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不过一场空。
她望去镜中的自己,凤冠霞帔,胭脂水粉,竟也有几分人间新娘子的味道。那群宫女捯饬了一整天,才弄出了这么个庸俗的模样。
吱。
门开了。
脚步声可以分辨出,是那位魔帝来了。
她动不得身,张不开口,只能盯着镜子那缓步走来的红影。
“阿灵,你这样,真漂亮。”他伸手轻抚那凤冠,“那群宫女说,新婚之前,不能见你,但我实在等不及想看看你的模样,所以就过来了。”说着他又将脑袋贴到她脸旁,望着镜中,“你看,我们多有夫妻相。”蹙眉,总觉得她脸上缺写什么,遂拿起笔,“她们可真是大意,竟忘了给你画眉。”
灵乩脸上毫无波澜,任由那魔帝涂抹。“若不是断兄说你魂体不稳,不宜摄魂,我倒是真愿意,让你继续做棠玉。”
画毕,放下笔,他又对着镜子,贴着她道:“你乖一些,我便解了你的傀儡术,如何?”
木讷。
想来她也是无法回话的,他便自顾自当她是答应了。
术法接触,灵乩便立即起身,一脚将他踢开。
“你贵为魔帝,却使出如此卑劣手段,封我记忆,诓我成婚,还妄想与我……简直——无耻!”说着摘下凤冠,一把砸到他身上。
“阿灵,”那魔帝脸色暗下,“解你咒法,是为了让你与我一同见证这美好的一刻。”
“荒诞!可笑!休想!”说着拔出簪子立即在臂上画下法印,带那魔帝抢过发簪,然法印已汇聚真气,护她全身。
“你休想再控制我!”不顾血淋淋的胳膊,转头便要逃出去,然魔帝眼疾手快,动用牵灵咒将她拽回。
反儡印吗,她可真有本事。
外头的盛公公已然催促,大典即将开始,请他两位快些上场,莫要误了良辰吉日。
魔帝挥手扯下梁上红绫,将那女人双手捆住,拖拽着出了朱砂殿。
——
折腾了一路,她实在散了力气,遂到了舞阆殿,她已经没了反抗之力。那魔帝点她哑穴,她如今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众臣见她那模样亦是大惊,这架势,嫣然一副逼婚的模样。
“朱厌,你还等什么?!”
那猴子如梦初醒,趁魔帝控住她时,立即拿起圣旨,宣:
“神族之长灵,端庄贤淑,明眸善睐,蕙心纨质,怀瑾握瑜。是惟魔帝之所慕,成终生之所求,今之成礼,为众民之所望,盘古之所容。凤舞龙蟠,成之美哉。是用命尔为魔族之后,钦此!”
众臣跪拜。
灵乩大声叫嚷,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盛上印泥,帝后印纹,相对而拜,至此,礼成。
那魔帝侧身,见她斗争失败那横眉竖目的模样,竟觉得好笑。须臾,他从怀中取出魔心坠。“阿灵,这便是我的迎娶你的信物了。”又莞尔一笑,“我都将一颗心给你了,你是不是应该,也给我个信物?”
她闻言连忙倒退几步,尽可能护住自己的心脏——她可是个凡人,没心可是会死的。
那魔帝又笑,一阵魔刀闪过,这便毫不客气取了她一缕青丝。
“就这个吧。”攥着那青丝,“不过,光是这些可不够,不如……你为我生个孩子吧!”
她小脸一红,暗骂两句不知羞耻,而那殿上一众妖魔早已哄堂大笑,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拜完堂后魔帝便将她捆在了御安殿的床上,待他结束晚宴回房时,已经是二更天了。
而后又有结发、饮酒等诸多礼仪,虽说这魔帝二婚对这一切都熟悉不少,奈何她不肯配合,硬是拖拖拉拉,直到三更才结束。
“都下去吧。”
随着屋内只剩他二人,她更是提高了警惕。
“灵乩,我们终于成婚了。”魔帝走近,话语竟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一天,我等许久了。”说着“嘭”一声合窗,又大手一挥,掀起道道阵法将这婚房围得水泄不通。
偶然抬眸,便撞见他眸中的坚毅——那是要得到她的坚定。
“今天晚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看来今晚,她是逃不掉了。
魔帝将身子蹭过来时,她依然颤栗起来。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何必这样紧张……夫人?”说着又解了她的穴道,“憋坏了吧。”
“你这样做,只会让我对你更加失望。”她脑袋一撇,懒得搭理。
“怎么,你是要抗争到底?”那魔帝邪魅一笑,“我劝你,还是同我谈谈比较好。”
她不屑一瞥:“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亏你还是创世神,没想到这般自私自利。”
她诧异抬眸,这个人竟还有脸说她自私?
“你为什么不为神界想想,为什么不为你的子民想想?”他一副苦口婆心模样,“只要你愿意,他们就可以远离战火,平安度日……这一切,都只需要一个你。”
“让我牺牲色相来换神人界的平安?”她不屑,“魔帝,你看高了我,也看低了神族。”
他轻轻拂上去,凑到她耳根,“你在我身边一日,我便一日不会起兵。”理理袖子,“并且,我愿还人界于神族,算是聘礼。”
“人界?”
“四海八荒,整个人界。”见她似乎有所松动,便又言,“你若是不愿待在魔界,我也愿抛去魔帝这位,与你浪迹天涯……我承诺过的。”
她垂首,若是牺牲她一人,换去三界安宁,倒也不无不可。更何况如今局面,已不由她再做选择。
想到这儿,她倒也觉得先前是自私了,女娲复活她,不就是为了这三界是安宁吗。
良久,言:“那你,口说无凭。”
闻言大喜,他立即唤出纸墨:“我愿画押为证。”说着将方才所言一一写下,又按印,呈于她。“这样可以了吧?”
她审视那男人两眼,又仔细检查一番,方才轻嗯一声。“将我解开。”
他依言,灵乩很快将誓书收入怀中:“那你将封印也解开。”
他走过来,露出几分猜不透的味道。良久,言:“那你应当知道,逃走的下场。”
她乖乖点头,当然是恢复神力比较重要。
魔帝这便将咒术收回,没过一会儿,她便觉得周身神泽回来了。
“满意了?”
她眸子一转:“那你把……鸿蒙剑还我……诶,我不要你的混沌剑,我要我的!”
他宛然:“我怕你杀我。”
“怎么会呢,我们……都是夫妻了。”她摆出假笑。然那魔帝往前一倾,顺势将她压下,她浮出几分红晕,那魔帝又轻嚼舌根,轻抚她的小脸,语气暧昧:
“是不是夫妻,还要看今晚呢~”
她惊慌失措,脑中一片乱麻,不知如何摆脱,还未护住最后的衣裳,便已被那饥渴难耐的家伙控住了四肢。
“等,等一下!”脸蛋红得冒烟,还未开始,便已经大汗淋漓。
魔帝邪魅一笑,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怎么,刚签的誓书这就要反悔吗?想想神界……”
“我……”说着越发红彤,“有事……”
“嗯?”
“月,月事。”
那魔帝碧眸微眯,一副狐疑之态。“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
他定睛一扫,知悉如此,大失所望,放开那女人,随即躺到边上。
看来日子还是没挑对。
——
满月之夜,很是亮堂,即便屋内,那皎洁之光也会穿入心底。群星璀璨,相得益彰。
“明日,你将我那血坠还与血王吧。”她轻声。
“嗯。”
“如今的我,已经配不上他了,若有来世……”
“来世你也是我的。”
她懒得与之争辩,只求来世,还那血王一份情。
“阿灵,”他轻唤一声打断她的思绪,“我不想你转世……”灵魂碎片不过是她的分身,真正的转世却要等到那成千上万缕魂丝缔结的一天。他忽然不敢想,那是要多少年之后。“我们同生吧,好吗?”
她仍未转身,只道:“魔帝糊涂了,我一缕残魂,是无法缔结同生咒的。”她魂力将尽,用不了多久便会消散,不知到时这魔头是否会发兵神界——
她一定要找到一个可以永远控制他的办法。
“我帮你把魂魄找齐……以我的如今的创世魔力,要不了多久……”
“逆天而行,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受混沌反噬而死……”
“我有创世魔力,我不怕死……为了你,我什么都会做的……”
她讥笑一声,轻道:“魔帝三百年前怎么没想到……如今物是人非,还想用这情话哄骗我。”
“你说的对,是我小肚鸡肠了,那些事情,我竟怨恨了这么多年,纵使用了绝情咒,我也不应该对你绝情。”
这似乎是在告诉她什么。
“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求你在心里为我留一丝空缺,好让我弥补这百年的过错。”
她转身,轻抚他,笑:“你若是自断混沌魔气,千万世轮回,期满之后,我不但会原谅你,还会与你和好如初。”
魔帝捏住那白皙玉手:“阿灵,你这是要我死。”
他不会,她也不想他死。他们之间早就无解了。
——
床榻的松软再次浸没她的身躯,在她昏昏而去之前,那魔帝的臂膀仍未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