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沈明月猫着腰,贴在林婉婉病房的门缝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窥探着里面的情形。
可片刻后,理智如同一记警钟在她耳畔敲响,她猛地惊觉,这般偷窥行径,一旦被发觉,该是何等的难堪与尴尬,她不应该做这样的事。
于是,她赶忙直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离开,好似今日她从未在这病房门口有过驻足,但是听到的,看到的那些东西却不可能装作她从来不知晓。
就这么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沈明月来到了同学的病房看望她。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与药水混合的气味,沈明月同学正半靠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旧杂志,听到门响,抬眸瞧见沈明月。
见老同学沈明月来探望她,面上露出欣喜,却又敏锐地捕捉到她神色间的异样,忍不住开口问道:“明月,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因为简铭走了你心里难受啊?”
这位同学与沈明月、简铭,皆是高中同班情谊,上学的时候,沈明月和简铭形影不离,虽说两人都未曾捅破那层青涩朦胧的窗户纸,可周围同学们都无一不默认,毕业之后,他们定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块儿。
沈明月闻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倔强地抿紧嘴唇,试图撑起一副满不在乎的坚强模样,嘴硬道:“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心里可没我。”
其实,这话倒也并非全是逞强,只是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在病房门口撞见简深与林婉婉相处的意外画面,那场景如同乱麻,将她的思绪搅得一团糟,才显得这般心不在焉。
“你说你那个时候和简铭多好啊,怎么毕业了大家都散了呢?” 同学轻叹一声,有些怅惘。
沈明月心下正烦闷,不想和她回忆这些,她嘴角微微上扬,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笑容,高声说道:“别说这个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能做记者了!”
她本就是中文系的,进报社做记者是她的梦想,那是她心心念念的职业方向,如今得以实现,算是近期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太好了,真替你高兴!要不是我这次病了,怕是也能去工作了,那些好工作应该轮不到我头上了……” 话语间虽有遗憾,可更多的是对沈明月的由衷祝福。
沈明月坐在床边,陪着同学安慰她,家长里短地聊了许久,直至病房窗外天色渐暗,才起身告辞。
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原路返回,路过林婉婉病房时,她特意放缓脚步,竖起耳朵细听,里头却没有了说话的声音。
京市的医院里有全国各地赶来求医的病人,所以单人病房在这偌大医院里显得尤为稀缺,那是特权与疗养的象征,多是家中有些背景关系的,或是疗养中的领导专属。
沈明月望着那紧闭的单人病房门,心底不禁泛起嘀咕:那个林婉婉,大概也是靠简大哥才申请住到的吧。
这般揣测,让她对林婉婉的好奇愈发浓重,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这说明林婉婉是个特殊的人。
走出医院大门,寒风扑面而来,沈明月裹紧围巾。
“爸妈说过,过年前定会回京,可如今……” 沈明月喃喃自语。
她既盼着父母早日归来,好分享工作定下来的喜悦,又怕他们带回亲生女儿,自己从此沦为边缘之人,往昔朋友疏离,亲情不再,那未来的种种未知,像狰狞的黑洞,吞噬着她的心。
拖着沉重步伐回到家门前,沈明月望着那扇熟悉的门,习惯性地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屋内的寂静与黑暗。
然而,一抹昏黄灯光,透过门缝,如同一束温暖的希望之光,悄然洒落。
爸妈回来了?
她心下一惊,喜悦瞬间涌上心头,抬手便要推门而入,和以往一样,一头扎进母亲怀里撒娇诉说想念,向父亲讨要出差带回来的礼物。
可刹那间,手悬在半空,脚步也僵住,一个可怕念头闪过:万一家里除了爸妈还有第三个人在呢?
这念头仿若一盆冷水,浇灭了满心欢喜,让她陷入恐惧与犹豫的泥沼。
“明月,是你回来了吗?” 屋内,响起母亲张又萍温柔的声音。
沈明月一个激灵,深吸一口气,迅速收起杂乱心思,鼓足勇气推门而入。
她刻意忽略屋内可能存在的其他人,目光只锁定在母亲身上,满脸眷恋,小跑着扑进母亲怀里,带着哭腔喊道:“妈,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们!”
张又萍紧紧拥着女儿,那怀抱一如往昔温暖坚实,岁月沉淀的母爱,在这一抱中尽显无遗。
她轻抚着女儿的头发,拢着那长长的马尾,眼中满是疼惜与宠溺,喃喃道:“妈妈也想你,让我好好看看,我的明月,是不是瘦了?”
她见着女儿没有同自己生分,还是和以前一样,张又萍也松了口气,因为那个时候知道沈明月不是她和丈夫的亲生女儿之后,他们是匆匆离家的,没有处理好沈明月的情绪,这孩子一定担惊受怕了不少。
离家这段时日,她也满心惦记着沈明月,担忧她会因身世之事心生怨怼,与自己生分,如今见沈明月这般亲昵,一颗悬着的心才悄然落地,果然是她的好孩子。
沈明月埋在母亲怀里,却不敢贪恋太久这久违的温暖,她佯装不经意地抬起头,眼角余光偷偷扫向四周,问道:“爸呢,怎么没见他?没回来么?”
“回来了,你爸去部队报到去了,走了这么久一回来急吼吼就要去了。” 张又萍耐心解释着,目光始终落在女儿身上,满是慈爱。
“那…… 你们……” 沈明月才吐出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她喉咙发紧,眼泪就掉了下来,后面的话也被抽泣声吞没。
张又萍瞧着女儿这般模样,眼眶也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抬手轻轻为沈明月抹去眼泪,心疼地点点头,默认了她未出口的疑问。
沈明月见她点头,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心脏仿若坠入冰窖,凉意透骨。
找到了?沈家的亲生女儿真的找到了?
那么现在她在哪,是不是正在这个小楼的某一处看她的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