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这个不该换身衣服吗？” 我跟着佩内洛普走下楼梯，没好气地问道。
她抬头瞥了我一眼，昏暗的光线中，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维塔，拜托！做这种禁忌的亵渎之事，不穿黑裙子还能穿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回应。显然，佩内洛普买了一整栋楼，好让我们把魔法相关的东西藏在这儿，而且这楼还有个宽敞的地下室。谢天谢地，这楼在富人区之外，不过让我不爽的是，它在城市的另一头，离我的小屋和猎人公会分部都很远。我们下到地下室，这里全是灰暗冰冷的石头。佩内洛普立刻开始在各处施展法术，至于具体是什么法术，我只能猜测。
“好了，完成了。” 她终于宣布，双手相互拍了拍，掸去灰尘，“至少，我能做的都做完了。不过，一会儿还得加固一下，因为……”
她走进另一个房间，片刻后推着一个带轮子的桌子回来，西奥多拉的尸体就放在上面，她几乎全身都布满了复杂的纹身。我是说几乎全身，鉴于我所看到的，我不禁好奇……
“她为什么没穿衣服？”
“嗯？” 佩内洛普挑了挑眉，“哦。她是具尸体，维塔。我们得放干她的血，缝合脖子上的伤口，施展法术防止她腐烂等等。没有那些碍事的布料，做这些事会容易得多。”
“生物魔法能作用于尸体吗？” 我问。
“嗯，严格来说，不能。不过，大多数生物魔法师，显然包括我在内，都知道一些精准的动能魔法法术。有时候，你只是需要抓住身体里的某个东西，稍微挪动一下。比如接骨、取出箭头之类的。而且生物魔法可以用来延缓尸体腐烂，毕竟腐烂主要是个生物过程。”
她绕着带轮子的桌子踱步，一边对我讲解，脸上还挂着笑容。
“像这样的尸体，通常是为生物魔法训练准备的。可以说是教那些有抱负的小魔法师分清肾脏和肝脏。所以在厄瑞波斯领主促使魔法师公会给我颁发教学许可证后，我又买了几具。要是有人在我们地下室发现几具尸体，也不会起疑！”
“要是尸体到处走动呢？” 我平淡地问。
“嗯，到那时，他们可能就会发现不对劲了。” 佩内洛普同样平淡地回答。
“好吧。既然西奥多拉马上要站起来走动了，你觉得她会不会想要件长袍之类的？”
佩内洛普张嘴，又闭上，然后再次开口。
“嗯。对，我想我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我去看看能找些什么来。”
她去找布料给我们即将成为盟友的西奥多拉时，我把西奥多拉的灵魂取了出来。那是一个闪耀着明亮蓝色光芒的灵魂，红色的闪电状弧线在其中跳跃。这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灵魂，在我收集的灵魂中，它是最大且最美丽的之一。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就想把它吞噬掉，但我对控制它同样充满好奇。
我等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我还期待着会有什么东西控制我的嘴巴，指责我有这种想法。当然，什么也没发生。不过，彭塔会怎么说呢？罗文又会怎么说？说这是错的？因为她是个人，所以我不该这么做？但我又不认识她。她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家人。或许更重要的是…… 我需要她。如果她真像佩内洛普认为的那么有天赋，那她在帮我弄清楚我的能力以及如何提升这些能力方面，可能会非常有价值。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通过迫使她效忠于我，我们才有最大的机会弄清楚如何解除这种束缚。佩内洛普既不是变形魔法师，更不是生命魔法师。这可能会暂时对西奥多拉造成一些影响，但从长远来看，可能带来的好处……
我从自己的灵魂上取下一小片，将它推进装着西奥多拉灵魂的球体中。现在我的感知比上次做这件事时敏锐得多，我能看到那一小片灵魂嵌入其中，在灵魂内部和周围延伸出类似根须的结构。慢慢地但稳稳地，那一小片灵魂逐渐消融，最后只剩下那些扭曲的触须，与灵魂融合在一起，让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让我高兴的是，这个过程让这个引人注目的灵魂变得更加美丽。
没过多久，佩内洛普就拿着一条毯子和一件罩衫回来了，她把毯子盖在尸体上，把罩衫放在旁边。
“好了，搞定了！” 她宣布，“现在，我要看你施展灵魂魔法！”
“如果你说的是制造亡灵灵魂，我已经做好了。” 我回答，见她微微皱眉，我挑了挑眉，“下一个你可以看！我现在要把这个灵魂放进她的身体里了，好吗？”
“行，行。施展你的魔法吧，维塔。”
我耸耸肩，把这个全新改良过的灵魂推进西奥多拉的尸体里。尸体微微抽搐了一下，灵魂在其中扩散开来，突然，我制造的亡灵睁开了眼睛，西奥多拉猛地吸了一口完全没必要的气。她的手立刻伸向脖子，眼睛惊恐地环顾四周，然后慢慢坐了起来。
“这…… 这是怎么回事？” 她喘着气问，“我这是在…… 哪儿？”
她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我朝她挥了挥手。
“嗨！”
“维…… 维塔？我以为你…… 不。我…… 你……？”
“你还好吧，西奥多拉？” 佩内洛普带着平静的微笑走上前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麻…… 麻木。” 西奥多拉回答，目光快速地在我身上扫过又移开，“是你救了我吗？”
“可以这么说。” 佩内洛普从容地回答，“你还记得什么？”
“嗯，有…… 那些史莱姆。我被困住了。然后……”
她颤抖着手指向我。
“你杀了我。可现在我…… 爱你？不，我为什么会……？我脑子不清楚了。这是生命魔法，对吧？”
恐惧与喜悦在西奥多拉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交织。佩内洛普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这是我们救你性命的唯一办法。” 我说，“很抱歉它并不完美。”
“哦…… 哦，当然。” 西奥多拉叹了口气，听我这么说，她明显放松了些，“这说得通，你…… 不！等等！”
她几乎立刻又紧张起来，魔力涌入她的灵魂，她的手指开始快速比划法术手势。
“这…… 这根本说不通！” 她愤怒地大喊，“我不会 ——”
“冷静。” 我命令道，她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软下来。我认出这是个取消指令，随着魔力从她身体里逸出，愤怒瞬间从她身上消失。一阵战栗顺着我的脊柱蔓延，我嘴角微微抽搐，露出笑容。
“对…… 对不起，维塔。” 西奥多拉低声说，“我不知道刚才自己怎么了。我是说，我知道…… 我能感觉到你……”
她懊恼地呻吟着，双手抓着自己的头。
“要不你先穿上衣服，然后我们再解释？” 我试探着说。
她立刻照做，开始穿那件罩衫。我没想到她会这么…… 清醒。格里格根本不在乎自己被控制了心智。这样确实奇怪多了。
“她会没事吧？” 佩内洛普在我耳边低声问，微微往我身后靠了靠，让我的身体挡在她和这个亡灵之间。
“我怎么知道？” 我低声回她，“这差不多是我第三次做这种事。”
“我能听到你们说话。” 西奥多拉说，“我又不聋。不知怎么回事。我死了，对吧？我的身体不对劲。我…… 我真不敢相信你们俩这么做了。纳瓦拉的事也是你们在背后搞鬼吗……？”
“不是！” 我回答，“不，西奥多拉，这只是…… 我是个天生的死灵法师，仅此而已。我是在救你！我只是还不太明白这一切是怎么运作的。”
她穿好衣服，从桌子上站了起来。她光着脚站在冰冷的石地板上，却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适，她那双锐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这说法可真可疑。证明给我看。”
“呃……” 我看向佩内洛普。
“那我再去拿一具尸体吧。” 她说着，走出房间，留下我和这个不情愿的仆人。
“呃…… 好吧，这可完全不是我预想的发展。” 我说道。
“…… 是啊。” 西奥多拉缓缓说道，“抱歉。也许是我反应过度了。或者…… 也许是你对我做的事让我觉得自己反应过度？”
“也许两者都有。” 我耸耸肩说道，“我们不会伤害你或怎么样的。”
“不…… 不，当然不会。” 西奥多拉喃喃自语，完全是在对自己说，“你绝不会那么做……”
这个死去的女人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眉毛抽动着，试图适应这种全新的、有点陌生的精神状态。我好奇地看着她的灵魂一次次燃起愤怒的火花，却又被我植入她灵魂里的那片碎片的扭曲残余压制下去。这既让人兴奋又让人不安。
“来了！” 佩内洛普喊道，又带来了两具尸体，一个年长的男人，还有 —— 不出我所料，让我心情沉重的 —— 一个看起来像是饿死的年轻女孩。我立刻走向那具女孩的尸体，拿出了维塔敏的灵魂。说真的，对这个可怜的记忆窃取者来说，还有什么灵魂比这更合适呢？
“看着，西奥多拉。” 我说，她的目光立刻被我吸引过来，“我不是在施法，这只是我的天赋。”
我把灵魂放入尸体中，等待着我那黏糊糊的怪物女儿在这具新身体里苏醒。几乎是瞬间，她睁开了眼睛。
“妈妈！” 她尖叫着，开心地从桌子上跳下来，紧紧抱住我，“我不再是老鼠啦！太棒了！”
天呐，这感觉就像抱林恩家的某个小孩。只不过…… 更冷。
“嗨，维塔敏。” 我轻声说道，跪下来回抱她，“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据说我们终于有个安全的地方了。”
“说到这个…… 西奥多拉，你能帮我复查一下我设的隐匿魔法吗？” 佩内洛普问道，“我觉得自己弄对了，但我肯定你能做得更好。”
“安全？怎么个安全法？我能走多远？” 维塔敏追问道。
“目前就只能在这几个房间里。” 佩内洛普回答，“还有…… 抱歉，打断一下。那个亡灵刚才叫你妈妈？”
“我当然叫啦！” 维塔敏朝着佩内洛普咧嘴一笑，“是她养大我的！明白没？”
我忍不住哼了一声，接着笑了起来，佩内洛普和西奥多拉都担忧地看向我。我抓住小家伙的腋窝，把她举到我的肩膀上。
“我之前已经开过这个玩笑了。” 我告诉她。
“什么？不！那完全是你心里想想，然后因为尴尬就不会说出来的事。所以，嘿，我真的要一直被困在这儿吗？”
哇，真伤人。小孩子说话可真狠。
“目前来说，是的。” 我遗憾地回答，“除非你宁愿处于静止状态。”
“你用的这个隐匿魔法公式，能防止外界察觉到死灵魔法的迹象。” 西奥多拉喃喃自语，环顾四周，“它们…… 应该没问题。”
“你能在哪些方面改进一下吗？” 我问西奥多拉，“我指望你保证这里的一切安全呢。”
她顿了一下。
“对…… 对。当然可以。没问题。嗯，实际上有几个薄弱点。让我……”
她开始对着墙壁施法，我皱起了眉头。她会是个麻烦，对吧？这个亡灵似乎在我下达直接命令时，执行起来没有问题，但是……
“别担心，妈妈。” 维塔敏立刻察觉到了我的担忧，低声说道，“我会帮你盯着她的。”
我捏了捏她的腿表示感谢，她则回抱了一下我的额头。有个拥有我所有记忆的史莱姆支持我，感觉还不错。
…… 我这家人可真够奇怪的。
“西奥多拉，” 佩内洛普从容地说，“我理解你不太乐意成为不死的亡灵，但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协助进行魔法研究。这本来就是你的兴趣所在，不是吗？”
“我逃离天望城，就是为了不被迫做别人的魔法研究。” 西奥多拉没好气地说，“如果这就是贵族们…… 逼我为他们工作的手段，那这恰恰证明我离开是对的！我真该一路逃到马拉丁去！我…… 不过我想我……”
她开始自言自语，一边挣扎着对抗我灵魂碎片的影响，一边朝我这边看。这种情况…… 我不喜欢。我是说，本能上我喜欢，因为这能控制她，但这仍然很糟糕。首先，这对我们的计划来说很危险，而且…… 我感觉自己和刚刚杀掉的那些史莱姆没什么两样。
“西奥多拉，” 我插嘴道，“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是个天生的死灵法师。如果不改变你的心智，我没办法让你复活。我不了解我的能力是怎么运作的。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你和我一起，才有最大的机会弄清楚这一切。如果你帮我深入学习生命魔法，我就能解除对你做的事。理想情况下，我想学会为你重塑一个活生生的身体！你愿意帮忙吗？如果你宁愿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你会…… 你会把我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来？” 她追问道。
“是的。” 我肯定地回答，“不管用什么办法。”
沉默良久，她给出了答复。
“…… 那我加入你们。” 西奥多拉说。
在她回答之前，我感觉到我植入她灵魂里的碎片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我还是笑了。至少目前来说，这样就够了。我们需要她。
“好的。太棒了。真的很抱歉，呃，是我害你被杀了。严格来说是雷穆斯体内的史莱姆干的，但是…… 呃，是我搞砸了，给了它机会。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你现在对纳瓦拉免疫了，对吧？”
她哼了一声，轻声笑了出来。
“是啊，这…… 嗯，我可不会说我喜欢当灵魂奴隶这个主意，但确实比死了强，这点我承认。其他人怎么样了？”
“安全、活着，而且身上没史莱姆了。” 我回答，“不过…… 利蒂亚现在被圣殿骑士占领了。”
“呃。好吧，这虽然不理想，但也在意料之中。谢谢你救了其他人。”
我点点头。
“那些史莱姆，都死了。但是，呃…… 嗯，我还是个死灵法师，所以你对…… 呃，和控制过你的那只史莱姆合作，感觉怎么样？当然是在不同的身体里。两个经验丰富的变形魔法师总比一个强，对吧？”
西奥多拉沉默了一会儿，她那具尸体一动不动，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维塔敏开始玩我的头发。
“…… 你已经对那只史莱姆的灵魂动手脚了吗？让它变得忠诚？” 她问。
“还没有。” 我说，“但我必须这么做，这是让我的能力把你变成亡灵的整个过程的一部分。我很乐意让你好好研究一下。你的天赋和分析有关，对吧？”
“确…… 确实是，而且即便死了，我似乎还能运用这个天赋。”
我点点头。
“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时间测试一下，看你换个身体还能不能用这个天赋。不过现在……？”
这位女士思考着，沉默了一会儿，她那冷漠的眼神背后在想什么，我一无所知。
“动手吧。” 她最后低声说道。
我点点头，拿出史莱姆的灵魂，又取出自己灵魂的一小片，将两者融合在一起。西奥多拉全神贯注地看着，眉头紧皱。当灵魂融合完成，我把它放入那具老年男子的尸体里。和西奥多拉苏醒时的情景几乎如出一辙，同样叫这个名字的史莱姆醒了过来：手摸向脖子，猛地吸了口气。
“这…… 这是怎么回事？” 新的亡灵问道，声音沙哑又怪异，她慢慢坐起身，“我这是在…… 哪儿？”
人形的西奥多拉立刻一拳打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