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岚想着医书上说的阵法。好像是在镇压什么东西。
她指着院子里面:“相公,你看这里。”
聂栖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
看到那些奇怪摆设形成的路径尽头,是一个黑洞洞的水井。
井口在月光下冷冰冰的,一股臭味飘出来,那是腐烂、腥臭的味道。
这口井,肯定有问题。
第二天一早,陆听岚和聂栖庭又来到那口怪井边上。
陆听岚弯下腰,虽然光线很暗,但模模糊糊能看见一堆白骨堆在井底的烂泥里。
“相公,这井应该是通气的。”
聂栖庭听了,也静下心来感觉,确实有一点点气流,在井口和外面流通:“井下面,有别的通道。”
这条道,很可能通到矿山里头。
只是……
聂栖庭看着那深不见底的井口,随随便便下去,太冒险了,下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更别说有什么机关陷阱了。
“咱们对这里什么也不知道,相公,现在下去不是好主意。”她的声音冷静又清楚。
“等影一回来。先保证外面没事。”
没过多久,影一就悄没声地出现在墙头上。
“主子,夫人,外面没动静了,追的人早撤了。”
“走,回客栈。”
三个人没再耽搁,身影很快消失在这座怪异的破院子里,往江南城里的客栈方向去了。
不过,他们一走进客栈大堂,就感觉气氛有点怪,平时挺热情的店小二,这会儿看着有点紧张不安,眼神老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瞟。
聂栖庭和陆听岚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那儿坐着一个穿黑色劲装的中年男人。
男人长相硬朗,眉梢上有一道浅疤,带着杀气。
男人察觉到聂栖庭和陆听岚在看他,锐利的眼神扫了过来。
看清楚聂栖庭的长相时,他站起身,抱拳行礼。
“末将霍州,见过大人。”
霍州?
聂栖庭眼神微微一动。
镇守边关、战功显赫的大将军霍州,是皇上信任的人之一。
他这时候出现在江南,肯定不是碰巧。
看来京城里那位,已经等不及了。
陆听岚站在聂栖庭旁边,没吭声。
她注意到,霍州的目光落在聂栖庭身上时,那股军人的刚硬好像软了点,隐约有点……不忍心。
“霍将军不在边关守着,怎么突然来江南了?”
霍州放下抱拳的手,像是想劝点什么:“大人,边疆暂时没事,末将奉皇上的命令回京领赏。”
“皇上……很惦记大人,特意让末将过来,请您……别再违背皇上的意思了,跟末将一起回京吧。”
违背皇上的意思?
聂栖庭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有点嘲讽,又有点冷。
“皇上,还有别的吩咐吗?”
霍州迎着聂栖庭的目光,感觉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他再次抱拳,语气恭敬但很坚定。
“皇上只让末将,一定把大人带回京,其他的,皇上没多说。”
大堂里,气氛有点僵住了。
霍州带来的是皇上直接下的命令,是不容反抗的压力。
“霍将军,那本座问你个事儿。”
霍州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等着他往下说:“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传本座不是阉人?”
霍州猛地瞪大眼,怎么会有这种传言,九千岁不是太监?!
这怎么可能?
不是阉人怎么进的宫,还当上了宦官头子?!
而且这是欺君之罪啊。
聂栖庭看着他吓得失了态的样子,眼里的嘲弄更明显了些。
“将军打了这么多仗,又得皇上看重,不如猜猜看,到底是谁在传这种传言?或者你觉得本座是不是阉人?”
霍州的心怦怦狂跳,他想起关于聂栖庭的种种传闻: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手段又狠又准,心思没人摸得透,还有那张好看得不像话、却总是冷冰冰的脸……
这些事儿,被聂栖庭刚才那句话一下子串起来了。
一个早就被忘掉,甚至好像被故意抹掉的名字,带着血腥味儿,猛地跳进了他脑子里!
他看着聂栖庭的眼神里全是惊恐,简直不敢相信。
那个传说十五年前就在宫里那场大火中烧死了的……
霍州嘴唇哆嗦着,嗓子又干又哑,话都说不囫囵了。
“你……你是……”
“前朝的……太子殿下?!”
这话一出来,大堂里顿时死一样安静。
连角落里小声说话的客人都吓得不敢出气了,全都惊恐地往这边看。
聂栖庭没吭声。
他就那么静静看着霍州,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没认,也没否认。
可这种沉默,就等于是认了。
霍州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板往上蹿,全身的血都快冻住了。
前朝太子!
聂栖庭竟然是前朝太子!
他踉跄着退了一步,脸一下子白得吓人。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皇上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他绝不会……绝不会让你活着的!”
聂栖庭还是没回答他。
他的眼神又落回陆听岚身上,这次里面没了那种阴冷的算计,只有一种要把人淹没的深情和决绝。
“霍将军,我聂栖庭是死是活,早就不在乎了。”
霍州看着聂栖庭眼里那毫不遮掩的感情和决心,又看看陆听岚平静却好像很有力量的眼睛,心里乱成一团。
权倾朝野的大人,藏了这么多年的前朝太子,竟然把一个女人的命看得比自己、比复国还重?
这……这……
更让他吃惊的是聂栖庭下面说的话。
“我和夫人还有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
霍州觉得今天受到的惊吓,比这辈子加起来都多。
霍州定了定神,很不明白。“大人,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末将?你难道就不怕末将……回京以后,把这些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皇上吗?”
“我一直很佩服霍将军守卫边疆的功劳,还有你忠诚勇敢的名声,早就听说了。”
“只是以前我在宫里,身份受限,一直没机会和将军深交,觉得很遗憾。”
聂栖庭眼神平静,却好像能看透人心,“现在在这江南,在这动荡的时候,我们能这样‘坦诚相见’,难道不是……老天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