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天空逐渐被乌云笼罩,黑暗中开始飘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起初,这些小雨点还显得温柔而轻盈,仿佛是夜空中落下的精灵之泪。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势却越来越大,像是被激怒的巨兽一般,毫不留情地倾泻而下。
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户和屋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狂风也不甘示弱,肆意地席卷而来,将树枝吹得摇摇欲坠,落叶在空中飞舞盘旋。
陈不易静静地倚靠在窗边,目光凝视着窗外的雨幕。雨滴撞击地面后溅起一片片如烟似雾的水花,朦胧了整个世界。他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思绪渐渐飘荡开来。
一阵寒意袭来,陈不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才意识到凉意已经渗透进了自己的身体。
等到第二天清晨醒来时,他感觉咽喉处传来阵阵疼痛,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同时,浑身上下的骨节也隐隐作痛,让他难受不已。
“唉!”陈不易在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自己的寒症又一次复发了。每到换季或者天气突变,这个老毛病总会不期而至,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和烦恼。
对面天香楼,魏长风正调查筱王遇刺一案。他明白只要拓跋筱不肯吐露真相,那么想要找出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职责所在,他依然全力以赴地展开侦查工作。
魏长风正站在案发房间里向外眺望。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那座名为易楼的建筑。
这座易楼乃是最近在上京引起巨大轰动的一家成衣店,自从开业以来,每天都热闹非凡。
还有那张矗立在街边的巨大告示牌,每天都会被众多文人墨客紧紧围绕着,或高声吟诵,或低头沉思,品诗论词之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魏长风本是天启人士,自幼勤奋好学,历经十余年的寒窗苦读。然而到了北梁之后,却发现此地竟鲜少有能够让他尽情品诗论词之所。
今日偶然见到这般热闹非凡的景象,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好奇和兴奋,想要去凑凑热闹。眼下的案子多半会不了了之,倒不如暂且放下手头之事,放松一下心情。
魏长风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告示牌下。刚一站定,他的目光便被那块微微摇动的木牌吸引住了。只见那朱红色的漆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惹眼,字体飘逸洒脱,宛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而其所书写的诗句更是精妙绝伦,令人赞叹不已。
魏长风迫不及待地绕到木牌背后,想要一睹另一面的风采。果然,背面同样有着醒目的字迹。一个大大的朱红色“滚”字跃入眼帘,这个字笔画力道十足,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而在“滚”字下方,则是一行漆黑的小字,字迹工整有力,与正面的诗作遥相呼应。细细品味之下,两首诗相互映衬,浑然天成,实乃妙笔之作!至于那个突兀出现的“滚”字,想必定然隐藏着一段有趣的故事。
满心疑惑的魏长风忍不住向身旁的人询问起这块木牌的来历以及背后的故事。
他话音未落,就遭到了周围众人齐刷刷的白眼。其中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满脸鄙夷地说道:“你连这都不知道!鬼面郎君你可曾听闻?”
魏长风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从未有所耳闻。见此情形,周围人的脸上流露出更加明显的鄙视之色,仿佛在嘲笑他孤陋寡闻。
“什么?你连鬼面郎君都没有听说过!”说话之人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这座易楼的东家正是鬼面郎君!每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只为能够目睹一下郎君的绝世风采!!”另一人兴奋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哦?”魏长风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自己在上京这么久,怎么从未听闻过如此人物?
他对这位神秘的鬼面郎君越发好奇起来,连忙拱手作揖道:“小弟初来乍到,对此事确实知之甚少,还望兄台不吝赐教,愿闻其详!”
那人见状,兴致勃勃地继续讲道:“起初,倾慕郎君之人简直多得如同过江之鲫一般。面对众多爱慕者的纠缠不休,郎君终于现身。只见他气定神闲地拿起毛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几行字以作婉拒。那身姿那动作,令人一眼便难以忘怀!谁也没想到,就在第二天,那块原本用来婉拒众人的木牌背面竟然又出现了一首爱慕者留下的情诗。这下可把郎君惹怒了,只见他毫不犹豫地大笔一挥,一个大大的‘滚’字赫然出现在木牌之上!”
魏长风听得心痒难耐,恨不能立刻就见到这位鬼面郎君,亲身感受一下他到底是怎样的风采。
魏长风当即便提笔写下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信中表明因偶然间听闻了关于鬼面郎君的种种传闻,故而斗胆请求一见。写完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信件封好,派人送往易楼。
见书信主人如此放低姿态,陈不易实在是难以开口拒绝。他微微颔首表示应允,让人领着来人去三楼的茶室。
这间茶室恰好位于他书房的上方,环境清幽宁静,倒是个适宜交谈的好去处。
待两人进入茶室后,王迁动作娴熟地沏好了一壶香茗,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顺手轻轻合上了房门。
魏长风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随意地向对面瞥去,正巧正对着拓跋筱事发的那间屋子。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魏长风轻笑着开口说道:“古有兰陵王戴着面具上阵杀敌的传说,今有郎君鬼脸面具掩玉容!”
陈不易赶忙谦逊地回应道:“在下当不起公子如此称赞,更无颜与古代的贤士相提并论。”
魏长风闻言一笑,继续说道:“郎君不必如此客气!你我今日初次相见,却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想必这便是冥冥中的缘分吧!观郎君这身衣着打扮,应当是来自天启吧?”
陈不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轻声回答道:“正是如此。听兄台这口音,想必也是来自天启?”他的目光温和而友善地落在对方身上。
魏长风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开怀大笑起来,声音爽朗而洪亮:“真是没想到,竟能在此地邂逅同乡!实乃缘分!在下名为魏长风,还未请教郎君尊姓大名?”他边说着,边拱手作揖,礼数周全。
陈不易微笑着回应道:“在下陈不易。今日得遇魏兄,实感荣幸之至。”他同样抱拳回礼,举止优雅大方。
两人身处异乡,皆为漂泊在外的游子,加之皆是学富五车之士,一经交谈,便如高山流水遇知音般投机,话题源源不断,无所不谈。
时间就在这愉快的氛围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拓跋炽已迈步走进了房间。
拓跋炽刚刚返回易楼,便听到王迁说陈不易病了。他心急如焚,顾不上还有旁人在场,急匆匆地闯进了茶室。
当他踏入房门的那一刻,原本融洽和谐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拓跋炽和魏长风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流露出惊讶之色,显然对对方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
拓跋炽的眼神犀利如剑,其中蕴含的威胁之意更是毫无遮掩,他那冷峻的面容仿佛凝结成了一层寒霜,硬生生地将周围的空气都冷却下来,让人不寒而栗。
魏长风见状,心中暗自叫苦,连忙站起身来,朝着陈不易拱了拱手,说道:“贤弟,时间已不早,愚兄便先行告辞了。改日再与贤弟把酒言欢。”说完,不等陈不易回话,便转身快步离去。
陈不易见此情形,也不好强留,只好起身相送。
魏长风站在楼梯上,回首望着陈不易,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笑意,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随后,他转过身去,迈着轻快的步伐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这桩案子经过长时间的抽丝剥茧和深入调查,加上今日偶然的发现,他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这桩案子的最终结果,将会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之外。
经过一系列的线索分析和推理,他确定了凶手的真实身份——拓跋炽。那些曾经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疑点,如今在他脑海里如拨云见日般清晰明了起来。
从拓跋筱居住的地点就能够看出端倪。他为何要特意住在临街之处呢?又为何非要从酒楼中开辟出那么一块地方来,而且还偏偏正对着易楼?答案只有一个:拓跋筱对陈不易心怀不轨,心存觊觎之心。
被打的拓跋筱对行凶者三缄其口,不肯吐露半个字。他这个小小的刑部员外郎,面对涉及到皇家成员的敏感案件,自然也绝不敢轻易将所知内情泄漏出去分毫。毕竟,此案所牵涉到的两位人物可都是他万万招惹不起的存在!
一旦这件事情被公之于众,必将引发一场轩然大波,成为一桩乱上加乱的皇室丑闻!试想一下,两位皇子竟然为了争夺一个男子而争风吃醋,甚至险些闹出人命,这样的事无论放在哪个朝代,恐怕都会引起整个朝堂的轰动和哗然!
魏长风站在原地,又忍不住朝着易楼的方向多望了几眼。这鬼面郎君当真是不同凡响!如此人物,若能与之多多结交,也是极好之事。不论最终鹿死谁手,这皇位只会在他们二人之间产生。
另一边,拓跋筱阴沉着脸,将陈不易轻轻拽进了书房。他取下面具,伸手放在他的额头,触手之处微微发烫,但感觉起来情况应当不算太严重。
拓跋炽此刻却是满腔怒火,仿佛已经压抑许久未曾发泄出来一般。对着眼前之人呵斥道:“生病了都不好好歇息!还有心思跑去会客!你可知晓那魏长风是何许人!”一连串的质问如连珠炮般脱口而出,显然是对他此番行为极为不满。
拓跋炽不由分说地将陈不易按压在床边坐下,自己则随手提起一把椅子,稳稳当当地坐到了他的对面。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拓跋炽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些许,但依旧难掩满脸的忧虑之色。
他语重心长地叮嘱道:“阿易,以后尽量少与那魏长风有所往来。此人心机深沉得很,是只狡猾无比的老狐狸。我怕你会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儿,被他给算计了。”
陈不易不禁又是一阵轻咳,声音低弱地问道:“他是什么人?”
拓跋炽听他咳嗽,赶忙伸手将一旁的被子理顺开来,小心翼翼地披在了他的身上,生怕他再受一丝风寒。
“他是刑部员外郎,此次拓跋筱遇刺一案便是由他负责。”拓跋炽毫不隐瞒地将魏长风的底细和盘托出。
\"是你打的?\"陈不易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拓跋炽的双眼,仿佛想要透过他的眼眸看穿一切。
拓跋筱微微颔首,柔声回应道:\"我的事情,你不必过问,更无需插手。\"语气虽轻柔,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陈不易听闻此言,毫不犹豫地反驳道:\"我的事你也休要干涉!咱们各自管好自己的事儿,井水不犯河水。\"
\"阿易,莫要胡闹!\"拓跋炽连忙出声喝止。他的声音中既有对陈不易的宠溺之情,又夹杂着些许怒意。
陈不易此刻仿若一个倔强的孩童,根本不听劝告:\"我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来管教我!\"
拓跋炽眉头紧蹙,胸膛因情绪激动而起伏不定,呼吸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我的事情复杂得很,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掌控,若执意参与其中,只会让你身陷险境!\"
陈不易缓缓低下了头,轻轻叹息一声后,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轻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之所以这样做,是与我有关?\"
拓跋炽凝视着眼前之人,只见他的面庞之上满是担忧与恐惧之色。沉默片刻之后,拓跋炽终于开口答道:\"是。\"
陈不易微微抿起双唇,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蝇,几不可闻:“你……你怎么会知道那天下午他曾来找过我。”
拓跋炽听闻此言,如遭雷击一般,瞬间瞪大双眼,伸出一双大手猛地抓住陈不易瘦弱的肩膀,满脸焦急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他竟然找过你!”其神情之迫切,仿佛要将陈不易整个人看穿似的。
面对拓跋炽如此强烈的反应,陈不易不禁感到一阵诧异。难道拓跋炽所作所为并非为此事?可除此之外,还有何事能够令他这般失态呢?一时间,陈不易心中满是疑惑。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拓跋炽的话语中既有责备之意,更多的却是对陈不易深深的关切以及满心的疼惜。
陈不易缓缓垂下头去,原本就低沉的语调此刻显得愈发沉重起来:“即便告诉你又能如何?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再也改变不了。”他的这番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两人的心头,令人不禁为之黯然神伤。
拓跋炽紧紧握住陈不易的双手,脑海之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拓跋筱那张疯狂扭曲的笑脸,以及他所说那些字字诛心的话语。
想到此处,拓跋炽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钢针同时刺穿般疼痛难忍,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起来:“阿易,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陈不易只是轻轻地将手从拓跋炽的掌握中抽离出来,然后无力地支撑在身体两侧。
他抬起头来,目光空洞而迷茫地望向远方,淡淡地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再提。”
拓跋炽浑身一颤,缓缓收回那双空荡荡的手。望着眼前之人的决绝,拓跋炽只觉心痛欲裂,仿若有千万把利刃正无情地切割着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对了!她们姐妹俩其实也蛮可怜的,就别撵走她们了吧。”陈不易深深地埋下头去,两只手紧紧地抓住床边,仿佛那床沿就是他此刻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一般。
拓跋炽心里猛地一揪,原本到嘴边的那句“不行”硬生生被咽了回去。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陈不易,但只要一对上那双满含哀求与恳切的眼眸,他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半个“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