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凛冽的寒风吹拂着,发出阵阵呜咽之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冻结起来。而门内,则是一片死寂,静得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萧越站在门前,缓缓推开那扇门。
当他踏入屋内时,却只听到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萧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陈不易。他低垂着头,像是憋着一肚子闷气。
萧越赶忙快步走到陈不易面前,俯下身子,关切地看着那张气鼓鼓的脸,柔声哄道:“明天我一定一大早就过来陪你,好不好?别再生我的气啦!”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王迁见到萧越来了,便很识趣地站起身来,向两人点了点头,然后悄悄地退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萧越见状,缓缓蹲下身子,与陈不易平视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愧疚和温柔,轻声说道:“我刚刚回到上京,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处理,还要见各种各样的人。才没能及时赶回来陪你。乖,别生气了。”
陈不易躲避着萧越炽热的目光,嘴里嘟囔着:“我不是。”
萧越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握住陈不易的手,语气愈发轻柔:“好,没生气,就是受了委屈。”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陈不易怀中抱着的一只海冬青身上。这只海冬青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萧越心中一动,想要从陈不易手中把海冬青拿过来瞧个仔细。可陈不易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双臂紧了紧,将海冬青牢牢地护在了怀里,死活不肯松手。
萧越满脸宠溺地哄劝着说道:“乖,你不懂驯鹰,听话,把它交给我来处理。”
陈不易眼中满是不舍,但还是缓缓松开手,任由萧越将其接了过去。
“你可得轻点儿,千万别伤到点点。”陈不易焦急地叮嘱着,仿佛手中的不是一只鹰,而是无比珍贵的宝物。
那只海冬青此刻显得有些无力,只能用嘴巴轻轻地啄着萧越的手。萧越见状,温柔地拨开它的小脑袋,轻声问道:“这名字是你给它起的?这小家伙伤的不轻,是不是那个跋拔筱干的好事?哪天非得把他那只破鸟抓来烤着吃!不过你别担心,这点伤要不了它的命!嘿嘿,没想到这家伙如此有灵性!”
萧越还用手指轻轻地逗弄着海冬青,嘴里念念有词:“点点,等追风哥哥回来,就让它帮你好好出出气,怎么样?”
陈不易迅速从萧越手里把将点点抱了过去。他埋怨道:“让你轻一点儿!”
萧越无奈地微微一笑,轻声解释起来:“你可别太小瞧点点。它可是堂堂神鹰之一,哪能如此娇气?这只极具灵性的海冬青,是谁送给你的?难不成……是那个家伙?”
陈不易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仿佛想要掩盖住眼底那一瞬即逝的慌乱之色。
他紧咬嘴唇,低声回应道:“我不晓得你在讲些什么。”
他这点儿小心思又怎能逃过萧越的眼睛!
萧越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陈不易那张略带羞涩与慌张的脸,心中已然明了一切。
陈不易,所有的情绪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萧越面前。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陈不易心底深处的哀伤迷茫以及那若隐若现的丝丝心动。
毫无疑问,此时的陈不易正处于情感最为低落、最为无助的时刻,那颗原本坚强的心因为掺杂进了一些复杂的情愫,而变得异常脆弱不堪一击。
萧越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按住陈不易的双肩,声音低沉而严肃地追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该不会是对姓周的那小子动了心吧?”
陈不易猛的抬头,像受了刺激,坚决道:“我不喜欢男人,不搞暧昧,更不会接受断袖!”
萧越的眉眼中满含着笑意,温柔地说道:“好!我一定会告诉阿蛮,绝对不会让他欺负你!”
萧越看到陈不易的眉头猛地紧皱起来,瞬间沉默不语。萧越刮了一下他的鼻梁,然后用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接着说道:“不过,你自己也得争点气!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被别人拐跑。”
陈不易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下子提高了嗓音大声反驳道:“我才不会!”
萧越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容渐渐地收敛起来,眼神中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他的嗓音愈发低沉,仿佛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哀伤:“真的不会?你这颗心啊,毫无防备,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闯进你的世界里。假如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上了,你会不会感到心痛和难过呢?还有阿蛮那家伙、那个小子、小玉、秋雪,甚至是王迁,你又会如何呢?”
面对萧越一连串的问题,陈不易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微微张开嘴巴,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这样僵持了半天之后,他才倔强地憋出一句:“那……那怎么能一样!”
萧越已经完全收起了之前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他的目光变得异常深邃,紧紧地盯着陈不易,郑重其事地说道:“行吧,既然你觉得不一样那就不一样好了。但是阿易,不要总是口不对心,这样不仅会欺骗自己,还可能毁掉你自己,更会伤害到身边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
陈不易那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心中仿佛突然被挖去了一块重要的东西一般,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他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恍恍惚惚。
萧越那原本英挺的眉眼此时弯成了两道月牙儿,他那张俊朗的脸庞上竟然绽放出一个如春花般灿烂且甜甜的笑容:“来,叫声哥,要不然,你以后会后悔。”
萧越的这一笑,仿佛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让正处于失神状态中的陈不易不由自主地跟着照做了。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轻声喊道:“哥......”
听到陈不易真的开口叫自己哥,萧越显然也大吃了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会如此顺从。
短暂的惊讶过后,萧越迅速回过神来,伸出双臂一把搂住了陈不易的肩膀,并用力地将他紧紧拥入怀中。两行清泪顺着萧越的脸颊悄然滑落,他的声音却依然保持着出奇的平静:“好!真乖!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我一定会像保护阿蛮那样尽心尽力地护着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别离开阿蛮,他绝对值得你留在他身边!周景泰好歹还有自己的家人,可是阿蛮呢?他一无所有!虽然他有我这么一个哥哥,但我能陪着他的时间不多了!哥拜托你好好照顾他!”
陈不易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望着自己,他简直不敢相信刚才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那个字——“哥”。
他使劲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出萧越温暖而有力的怀抱。当他终于成功摆脱束缚时,却赫然看到萧越那张英俊的脸庞早已挂满了晶莹的泪水。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陈不易感到既诧异又担忧,原本到嘴边那些准备责骂萧越的话语此刻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只能呆呆地望着萧越,嘴唇微微颤抖着,好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怎……怎么了?”
萧越抬起手迅速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然后用力地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看似灿烂的笑容,但那笑容却显得无比牵强。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地说道:“哥心里高兴。阿蛮那臭小子,无论如何都不肯叫我一声哥。没想到今儿个,我萧越总算有弟弟愿意叫我哥啦!”
陈不易并没有因为萧越这番解释而放下心中的疑虑。相反,他看着萧越那强颜欢笑的模样,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他摇着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哥,你还要继续骗我吗?我不是三岁小孩!”
萧越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陈不易的脸颊,苦笑着回答道:“骗你作甚!只是一想到你和阿蛮,我的心就乱成一团麻。你们俩呀,可真是让我操碎了心!一个像只刺猬似的,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任何人都休想闯入他的内心;另一个呢,则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对人心毫无防备,谁都能够轻而易举地走进你的心坎。你说说看,我这个做哥哥的怎能不忧心忡忡?一方面害怕其中一个孤独终老,另一方面又担心另一个太过天真,轻易就被别人给哄走!”
陈不易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眼中满是忧虑之色,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焦急地喊道:“哥!这段日子以来,我心里清楚得很,你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我也一直将你视作我的兄长!请你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求你了,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萧越仿佛没有听见陈不易的恳求,依旧我行我素。只见他迅速收起脸上的凝重神色,眨眼间又恢复成了往日里那副玩世不恭,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的模样。
不仅如此,他还露出了一抹狡黠的坏笑,一边坏笑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捏住了陈不易的脸颊,调侃道:“哈哈,瞧瞧你这傻小子,真好骗!稍微哄一哄,再假模假样地掉几颗金豆子,就能把你忽悠得晕头转向!你说说,你这样子得多让人操心!我早就说过,让阿蛮好好哄哄你,再时不时撒个娇卖个萌,如果能再加一点苦肉计什么的,早就把你拿下啦!”
陈不易听着萧越这番话,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尤其是当他再次从对方口中听到“拓跋炽”这个名字时,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继续追问下去的冲动,默默地低下了头。但尽管如此,他心底的那份担忧却丝毫未减,反而愈发沉重起来。像萧越这种平日里总没个正经样的人,除非是对某人极度信任,否则绝对不可能轻易吐露心声。
萧越宁愿选择用这种戏谑的方式来敷衍自己,也不肯说出实情,这只能说明要么他对自己还不够信任,要么就是他根本不愿意让别人为他担心。想到这里,陈不易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自从第一天与自己相见开始,萧越便始终以一颗赤诚之心对待自己,每一次相处都是如此坦率真诚,甚至一直以来都是想尽办法哄着自己开心,从未有过丝毫欺骗之举。
他简直恨不得能够代替拓跋炽将自己给哄回去,对自己更是毫无保留地付出真情实意。
陈不易微微低垂着头,用那轻柔得如同蚊蝇振翅般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哥,你们为何会对我这般好?”
萧越轻轻地抬起手来,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回答道:“傻弟弟,只因为你值得拥有这份好啊!你就像我们一样,心中有着一份坚定不移的执念,并愿意为之疯狂。这种执着往往难以被旁人理解!我们想要守护的人,哪怕拼尽一切,也绝不会退缩半分!而你,不仅心地善良,性格又是那般纯粹,宛如这尘世间最为珍稀难得的恩赐,任谁都不愿意轻易将你错失!”
陈不易脸上的羞赧之色愈发浓重起来,连忙摇头摆手说道:“哥,我真的没有你口中所说的那样好!我只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萧越语重心长地看着陈不易,缓缓说道:“阿易啊,那只是因为你不了解自己有多么出色和美好!你所经历过的人和事太少,这世间存在着太多的黑暗与残忍!那些令人心碎和绝望的景象,你都尚未目睹过!你的内心依然纯净无暇,犹如一张未曾被尘世沾染的白纸,根本没有见识过心碎和绝望究竟是怎样一番滋味!我衷心地希望你能够永远避开这些阴暗,始终保持那颗善良纯真的心,成为他人心灵深处的那一抹温暖明亮的光芒!”
陈不易嘴唇微微颤抖,喃喃低语道:“可是,可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萧越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不知道我们已经堕入怎样深邃的泥潭,变得多么不堪!在这个肮脏黑暗的世界里,唯有你,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你就是那绝无仅有的存在,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陈不易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萧越,突然冒出一句:“我,我是个男人啊。”言语间透露出一丝疑惑和不安。
萧越不禁乐了起来,笑容如春花绽放般灿烂,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抚摸着陈不易的头发,温柔地回应道:“谁规定了你不能是个男人?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个男人啦。”
陈不易顿时感到无比尴尬,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满心委屈地嘟囔着:“那,那你还每天都哄我去做,去做……”后面的话他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低下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萧越笑得前仰后合,简直快要直不起腰来,边笑边说道:“哄你做阿蛮的媳妇?你这傻孩子居然还当真!那当然只是哄哄你而已,瞧把你给紧张的!不过呢……也不能完全是哄你。两个人在一起,非得要成为夫妻?像我跟阿蛮,可不是什么夫妻,而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咱们之间的情谊同样深厚无比,都是对方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陈不易默默地听完这番话,他微微低下头去,用细若蚊蝇般的声音轻轻地应了一句:“哦......”
萧越见状,立刻察觉到了陈不易情绪上的变化。便伸出手去搂住了陈不易的肩膀,并以一种兄长的口吻缓缓地说:“别这么垂头丧气!对于阿蛮来说,现在我确实是他最重要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永远都会如此!阿蛮已经慢慢开始接受并认可你。你可得提前做好准备,一旦被阿蛮认定了,你就休想再从他身边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