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婶子,您家这后生生的可真精神,相看婚事了吗,定亲的求个百年好合,未婚的求个天赐良缘……
“……婶子大娘们来瞧一瞧看一看呐,给家里的姑娘小子们抽一根姻缘线占占姻缘呐,不是好彩头不要银钱嘞……”
“麻花,香酥好吃、纯白面做的麻花嘞、这位郎君娘子,给家里的孩子们带点麻花回去淡淡嘴吧……”
乐宝耳朵里响起三婶和大阿奶招揽客人的响亮声音。
别说,这几嗓子下来,真有几个妇人们感兴趣,领着自家姑娘汉子们往姻缘树走去。
还有几个小娃儿看着香酥的麻花,揪着大人的衣摆直流口水,嘴里哼唧着要买麻花吃。
她看看对树挑拣姻缘线的大姑娘小伙子,又瞅瞅被娃儿歪缠的没法,去买麻花的大人们……
倏地,乐宝顿时豁喇喇省悟。
俗话说酒香也怕巷子深,别人不是不喜她们的竹簪头花,而是眼睛都被会上旁的好玩的占据了,她得吆喝,大声的吆喝。
旁人才会听见、看见……
乐宝眼睛亮亮,对着熙攘的行人们就是一嗓子:“头花,竹簪头花,通通六文一支呐!”
她鼓足了劲儿喊,声音清脆嘹亮,附近人群霎时一静,俱扭头寻声望去。
见果然有戏,乐宝更加来劲,嗓门比方才还要更大几分:“头花,竹簪头花,不卖十文、也不卖八文,通通六文一支呐。”
往来行人好奇看过来,这么多目光投过来,大毛妮顿时羞窘的脸颊通红。
二毛妮见有人好奇围过来,忙把深色竹簪头花,和鲜亮竹簪头花各拿起几支,供人挑选。
接下来,有好几个人一窝蜂过来询价,大毛妮见乐宝忙前忙后招呼客人,也顾不得窘迫,硬着头皮和客人介绍起自家的头花。
有妇人领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走过来,她先是对大毛妮和二毛妮打量片刻。
方笑着道:“我瞧着你俩头上戴的这种就挺好,给我闺女也拿支这样的吧。”
大毛妮簪戴的是朵桃红色头花,二毛妮簪戴的是朵粉蓝头花。
俩姑娘一冬天下来,皮肤白皙细嫩,被花儿一衬,越发显得发黑而眸亮,肤白而春红,宛如春日里新抽出的柳芽儿,娇嫩惹眼。
“这位大姐姐,你生的可真白,戴这支头花,肯定好看的不得了。”
乐宝拿起一支浅紫色竹簪头花,乐呵呵递给妇人旁边有些羞怯的姑娘。
姑娘接过头花,眼里带着喜色,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能簪上试试吗。”
大毛妮闻言,忙接过头花,替姑娘插在发髻一侧。
妇人端详姑娘片刻,面上带着满意,这小摊上的头花做工不错,而且比货郎和集市上卖的更便宜。
妇人痛快付了六个铜子,正离开时,看着摊子上深色的头花,脚下就是一顿。
“这位婶子,咱们的头花颜色全的很,哪个年纪戴的都有,您也挑一支簪上试试。”
妇人笑道:“我一把年纪,有个木簪就尽够了,哪里还好戴花儿。”
大毛妮闻言,忙拿起一支深茄色竹簪头花,笑道:“婶子您瞧着就端庄,这支茄色头花正配婶子的品格。”
这话一出,妇人不禁咯咯笑出声:“我一个农妇,哪里说得上啥子端庄品格。”
大毛妮有些卡壳,不知怎么接话。
二毛妮忙上前一步,脆声笑道:“婶子,您行止有度,这就是端庄,咱们虽是农家人,但一不偷二不抢,勤勤恳恳生活,端庄和品格,可不是只有富贵人家才有的。”
妇人微微一怔,抬手接过大毛妮手上的竹簪花。
多少年了,从她成婚后,她就再没簪戴过任何一朵花儿。
她亲娘和婆婆不止一次同她说,成婚的妇人簪戴头花不庄重,让人看着轻佻,不是个过日子的贤妇模样。
为了当个贤妇,她一支木簪,簪了十几年。
姑娘从妇人手里拿走竹簪花,小心簪戴在娘的发髻上,她打量片刻。
笑道:“这花儿娘簪戴着可真好看,瞧着年轻好几岁,咱们买了吧。”
“哎,听我闺女的。”妇人眼里泛着光,笑着从怀里掏出十二个铜子,递到了大毛妮手上。
大毛妮把铜子放进乐宝背着的小包包里,嘱咐她仔细收好。
乐宝喜滋滋拍着微有些重量的小包包,对着母女二人的背影,说好几句夸赞二人大方的吉祥话。
接下来,又连着卖出去好几支竹簪头花,许是开了张,小摊慢慢也打开了销路。
天将晌午,行人香客越发多起来,梁青娥打发林飞鹰和长福把大黄牵去吃草,她则坐在牛车上,看几人使出浑身解数招揽顾客。
要说最卖力的,还是数秦兰花,这娘们花椒树上挂着的红绳彩头,几乎能被她说出花来。
而月老祠供奉的就是月老,不管是专为上香、还是凑热闹来玩的,多会买些象征好姻缘的玩意儿,以此讨个吉利。
秦兰花卖的又是象征姻缘的红绳,她又特别会编故事,说的话那是一套连着一套,简单一个红绳,愣是和说书人嘴里的画本一样,那是玄异奇妙的紧。
且红绳卖的也不贵,更是备受家有适龄儿女的妇人们,还有未婚姑娘汉子们的喜爱。
大陈氏生意也不差,很多人烧完香纸后,都会从庙会上带些零嘴儿,给家里老幼沾沾好运。
这么两三个时辰卖下来,她带来的两背篓麻花,竟足足卖出了一篓半。
乐宝仨姐妹的竹簪头花销的也不错,从开张后,也卖了足有五十来支……
梁青娥起身走上前,拍拍乐宝的肩,慈爱道:“饿不饿,这一上午,喊的嗓子只怕都干了,摊子我看着,一会儿你三叔回来,让他带你们瞅瞅会上有啥好吃的。”
乐宝摸着空瘪瘪的肚子,嗯嗯点头。
不一会儿,林飞鹰和长福牵着吃饱喝足的大黄走了回来,梁青娥忙唤林飞鹰带仨姐妹去吃些饭垫垫肚子。
“娘,我来看着摊子,你带着她们仨去吃饭吧。”
老娘还没吃饭呢,他做人儿子,哪好闲吃闲逛。
梁青娥也不推辞,开口邀大陈氏和俩侄媳妇同去,三人都以会上吃食太贵,她们带了干粮为由,拒绝了。
梁青娥也不勉强,交代长福看好大黄,带着仨姑娘,就往里面走去。
月老祠前人头攒动,行人们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或提着香果、或捧着香纸,纷纷往庙里行去。
人群摩肩接踵,几人留意到,越是靠近祠庙的位置,摊位生意越好。
祠内香火旺盛,烟雾缭绕,还没靠近,香火味已经灌了满鼻子。
“咱们要是能占到这边的位置,竹簪头花肯定不愁卖。”
乐宝见这边摊位前围满询价的客人,不禁满眼羡慕。
“林家阿奶,你们也来赶月老祠赶庙会了呀。”
正推挤着往前走,就听一道清亮的声音穿过喧嚣热闹人群,在耳边响起。
梁青娥原本没有搭理,但那声音又喊了一声。
她转过头,就见一个卖手帕荷包的摊位前,一个年轻小哥,瞧着自己等人笑的憨实欢喜。
瞧着似有几分面善,只是在哪里见过来着。
梁青娥正冥思苦想着,就听乐宝脆声叫道:“阿奶,是绣庄的伙计哥哥,他还送咱们好多绣线呢。”
乐宝这样一说,梁青娥恍然想起,眼前叫自己的小哥,可不就是在绣庄做活的小伙计吗。
在他处碰见同镇的人,对方又极有礼同自己打招呼,梁青娥带着仨孙女,笑着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