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娥话一出口,不提知道将有新衣穿,兴高采烈的孩子们。
就是妯娌仨,心里也噼里啪啦盘算开了。
这一算,陈秋莲和叶银红喜气盈盈,忙含笑应声。
秦兰花粗粗一算,就知自个是分的最少的。
她脸拉下来,想也知道,这偏心眼的老太婆,定然不会把乐宝的衣料钱与自个,那她能拿到的,就只有三壮四壮的衣料钱。
俩孩子的衣料钱是六十个铜子,再加上她十个铜子的鞋面布,满打满算也就七十个铜子。
七十个铜子,说实在的,已经很够看了。
整个河湾村翻过来,都找不出哪个婆婆,端午节舍得给儿媳妇七十个铜子。
但凡事不能比啊!
陈秋莲名下现在是个四个孩子,衣料钱就是一百二十文,再算上十个铜子的鞋面布,加起来足足有一百三十文。
一百三十文!
比她几乎快翻了个倍!
叶银红膝下有大壮二壮,俩人孩子倒都是两个,然婆婆竟明晃晃格外分她五十二个铜子。
这五十二个铜子,再加上大壮二壮的衣料钱,那就是一百一十二个铜子。
虽比不上陈秋莲到手的多,然比她也多的多。
院中人个个欢喜,唯有秦兰花,越算心里越不得劲。
她向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不得劲就要说。
秦兰花把碗一放,瞥一眼笑容灿烂的大毛妮和二毛妮。
直剌剌道:“娘给家里几个男娃做衣裳也罢了,大毛妮和二毛妮两个丫头片子,穿再好也是浪费,等将来说亲事时,再打扮不迟。”
“三婶也是从丫头片子过来的,既如此,那十个铜子三婶也别要了,还扯啥鞋面布做新鞋,三婶左右也成亲当了娘,更不用穿的体面相看亲事,随便穿双草鞋,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二毛妮乍听秦兰花挑唆阿奶不给她俩扯新衣,当即就炸了,嚷道。
秦兰花被向来看不上的丫头片子当众抢白,面上十分过不去,待要驳斥,一时又找不到话。
不由恨恨一瞪,骂道:“牙尖嘴利,大嫂也不说管管,将来找了婆家,有她吃亏的。”
陈秋莲脸色淡下来,冷声道:“二毛妮口齿是伶俐了些,但她向来勤快知礼,娘也是瞧她可人疼,才与她扯衣裳穿,怎么就论到找婆家了,便是将来找婆家,若婆婆是三弟妹这样的,不用亲家嫌弃,我第一个就不同意。”
秦兰花往日觉得叶银红生的粗俗,性子咋咋呼呼的如个疯妇,人又爱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十分上不得台面。
而陈秋莲呐!身为长嫂,却是个泥捏的面人,人更是懦弱无能的很,十分窝囊。
这俩妯娌,她一个都瞧不上,偏偏这段时日她接二连三在两人手上吃瘪,心里的不忿几乎达到顶峰。
这会儿听陈秋莲当众讽刺她不是个好婆婆,她气的脸红脖子粗,腾的一下站起来,指着陈秋莲就要开骂。
一扭头见婆婆握着钱袋,脸色阴沉望着自己,秦兰花心里就是一个发颤,使劲压下翻腾的怒火,重又恨恨坐下来。
梁青娥扫视一圈众人,声音极冷:“闹够了没有,往日家里穷时反倒还好些,如今挣了些银钱,更该同心协力才是,总是这么着,多少福分,都不够折腾的。”
林老虎三兄弟闻言,见老娘面上一派失望,忙着急认错。
分钱的欢喜气氛被搅和的差不多,梁青娥也没了心情,把银钱一份份分好,递给诸人。
看着诚惶诚恐望着她的儿子们,沉吟几息,冷沉道:“往日里我想着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亲人,谁知竟错了,如今你们人大心大,又各自娶亲生子,这枕头风一吹,哪里还记得幼时艰难长大的情份。
三兄弟听老娘说的悲凄,忙起身再次认错。
“都坐下,都是为人媳妇过来的,往日里想着你们再怎么争,也是为了你们的小家,你们的小家那也还是我的儿孙,便宜吃亏总还是自家人……”
梁青娥定了定心,慢慢理顺心头翻涌而起的千头万绪理,道:“是我疏忽了,总想着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大家劲往一处使,既处不到一处去,不如早些打算,也省得伤了你们的兄弟情分。”
林老虎仨人闻言,以为老娘要分家散伙,再顾不得,忙扑到梁青娥腿边,下跪阻拦。
仨妯娌见自家男人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也忙起身认错。
梁青娥见儿子们是真心不想分家,仨儿媳许是惊着了,面上也都是焦虑不安。
见众人面上没有欢喜,唯有惊惶,梁青娥心里稍感安慰,她出声让几人都坐好,更加坚定方才心里恍惚起来的念头。
她将身子坐的板正,沉声道:“既你们不想分家,往后就消停些,都说钱财动人心,这样吧,往后家里谁去码头张罗食摊,一天能得十个铜子的分红……”
“留在家里忙活家事的,干好自己的活计后,若有挣钱的门路,尽可尝试,所得的进项收益,扣除本钱后,只需往公中交收益的五成即可。”
“阿奶,我和大姐也算在内吗,萍萍和小丫说二伯娘绣的帕子,卖与绣庄一条三文呢。”
别人还没回过味来,二毛妮眼睛晶亮问道。
梁青娥点头,温声道:“自然算,只要你们卖的出去。”
大壮二壮也忙凑热闹,问他俩是不是也算在内。
见梁青娥点头,俩孩子也十分欢喜,虽然二人还不知道他们这个年纪,能做啥挣钱的营生。
听到不用分家,兄弟三人松一口气,这会儿也开始琢磨起老娘的话来。
只仨兄弟现在脑子好像浆糊,一时也想不到啥能挣钱的门路。
陈秋莲垂眸沉思,她现在要带两个奶娃子,想做个啥,都脱不开手。
索性目前吃喝不愁,她也就暂时丢开手,决定先一心一意把五壮和乐宝养到能爬会走再说。
这件事,对叶银红可谓是意外之喜,往日她去码头,几乎算是白干,唯一一点安慰就是,她能在一番辛苦后,吃上一碗细白汤面。
婆婆发话后,她往后不仅能吃上细白汤面,更是带薪上工,给家里干活还有银钱拿,想想都爽。
而且,她和他男人两个人去码头,一天就是二十文,十天就是两百文,一个月,那就是六百文。
一个月六百个铜子!
天呐,那么沉,串起来那么长一串的铜子。
这么一想,叶银红激动的呼吸急促,脸颊泛起红。
她看着垂头丧气的秦兰花,眼里隐隐带着感激。
毕竟,若不是这娘们搅事惹得婆婆动怒,她哪里会有这好事。
秦兰花有些泄气,她这折腾一通啥也没捞着不说,竟还给旁人做了嫁衣裳。
避开叶银红热切的目光,她偏过头去,心里怄的要死。
分完银钱,家里从此又多两桩好事,除了秦兰花,其余人俱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