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慈宁宫,福临坐在龙辇之上,微风拂面,这才感到了几分自在。
“你今日又发的什么疯?”福临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
孟古青冷笑一声,“疯吗?自我嫁入这宫中的那一日起,就已经疯了。”
龙辇的吴良铺赶忙劝道:“皇后娘娘慎言呐,皇后娘娘。”
孟古青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下子炸开了:“慎言?我遭受了天大的苦楚,难道还不能倾诉一二吗?”
吴良铺只能继续苦劝:“皇后娘娘。”
福临却冷哼一声,“苦?你在这宫中可是享了不少的福,还觉得苦?”
孟古青猛地站了起来,身姿笔挺,眼神中满是愤懑:“福?我在这宫中,哪怕是一举一动都会被皇额娘知晓。
哼,说不定明日就要被召去训话,连嘴上都不能随心。
我就如同你们豢养的鸟儿一般,被关在这狭小的笼子里,只能在你们想起来的时候逗弄一下,让你们高兴高兴。
怎么,如今我连话都不能说了?”
福临心中一怔,他一直知道孟古青性子直爽泼辣,却未曾想到她原来和自己有着相同的感受。
自己贵为皇帝又如何,与皇后相比,也不过是行动上能更自由一些罢了。
“落辇,落。”
孟古青大声吩咐道。
吴良铺焦急地看向孟古青,“皇后娘娘。”
孟古青却倔强地说道:“我要自己走回去。”
那些奴仆们纷纷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也不敢挪动分毫。
孟古青可不像福临那般软绵绵的性子,见这些奴才如此,她抬脚就要踢开他们,这时,教习嬷嬷又赶忙过来劝说孟古青。
孟古青烦躁地堵住耳朵,不停地摇头,嘴里嘟囔着:“烦烦。”
福临坐在停住的辇上,静静地看着孟古青烦恼的模样。
原来大家都一样啊。她为何就敢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呢?
福临的心情低落极点,他皱巴巴向孟古青伸出手,轻声说道:“皇后,跟我走。”
孟古青却倔强地一扬下巴,“跟你走?凭什么呀。你跟我走才对。”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拉起福临就跑,向无点灯地方跑。
吴良铺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两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在皇宫之中肆意奔跑起来。
“怕吗?福临。”
“不怕。”
皇宫的夜晚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那无尽的黑暗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他们跑到没有灯光的地方时,前后不见光,脚步不由自主地变得犹犹豫豫起来。
福临委屈看着孟古青说:“你不是一向胆子很大吗?怎么现在不敢往前走了?”
孟古青的眼睛里害怕,但仍嘴硬道:“可是前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未知的东西总是让人害怕的呀,你难道就不怕吗?”
福临的声音有些发颤:“怕。”
在这黑暗的环境里,孟古青能清晰地听到福临的心脏跳动的声音,那跳动声就像鼓点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
孟古青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她小声说:“咱们回去吧。”
福临紧紧地抓住孟古青的手,整个人像个小媳妇似的靠在孟古青的身侧。
吴良铺远远地跟着他们两人,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守护着。
孟古青轻轻地把手搭在福临的手背上,温柔地问:“福临,你累了吗?”
福临的眼眶红红的,带着委屈声音,“又累又怕。”
福临害怕死人,自从成亲后的第二个月见过一次之后,他就开始呕吐、干呕,连续做了三天噩梦,还发起了高烧。
十四岁的福临还未褪去稚嫩,此时只能靠着同岁的孟古青缓缓前行。
如果换作孟古青,未必会低头,她会直接丢开福临自己跑,不放心悄悄跟在福临的后面。
可是现在孟古青不会,她不会再放开这个比自己还胆小的皇帝。
孟古青在孝庄皇太后监视下抄书。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
“皇额娘,这不对。”
孟古青放下笔,反驳观点。
孝庄皇太后希望孟古青说什么,“为什么?”
“按书中所说,整座紫禁城就应该我与皇帝一人一半。可是我从来在前朝,这对于我来说并不公平。”
“女以弱为美,可是在科尔沁上,男女皆可为骑马,女子骑术甚至高过于男子,我就比哥哥强,所以这句话就不对。”
孝庄皇太后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孟古青趁机撒娇道:“为什么我们要学这种东西?我们是女真,并不是所谓的汉人,为什么要学他们的东西?”
孝庄皇太后拍孟古青手背,“汉人的皇帝还在南边,现在看来是我们赢。
可是在历史的上面,蒙古曾建立过王朝,还是推翻。汉人曾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们是聪明的,只是太聪明了,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分散开,所以他们挡不住我们。”
“李自成的军队被我们打散了,崇祯未死前,他依旧效忠于崇祯。古青。”
孟古青似懂非懂点头,初中生能明白什么生死的道理。
福临依旧与董鄂婉相遇,闲聊。
爱与喜欢有区别。
爱是非,他\/她不可;喜欢是心动。
孟古青躲在慈宁宫翻《唐史史。
我本来尊贵,何曲膝谄媚。
却找不到作者。
孟古青满心的烦乱,在慈宁宫里简直待不下去了,出来透气。
她站在宫外的空地上,像一只渴望自由的鸟儿,张大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空气,缓缓地吐出来。
“舒服。”
孟古青轻声呢喃着,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些。
花贝子赶忙紧紧地跟在孟古青的身后,一脸担忧地说道:“娘娘,这天儿凉,可千万不要冷着自己呀。”
她的声音里满是关切,眼睛紧紧地盯着孟古青,手里还拿着一件披风,随时准备给孟古青披上。
孟古青却满不在乎地踩着花盆底鞋,蹦蹦跳跳地就想要离开。
她一边跳着一边带着点赌气的口吻说道:“病就病着呗,总好过在那宫里憋着。”
那花盆底鞋在地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像是在为她的任性伴奏。
转眼,孟古青一头扎进孝庄皇太后的怀里,眼睛里还噙着泪花,声音带着些许委屈地问道:“皇额娘,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这般对我呢?”
孝庄皇太后轻轻拍着孟古青的后背,就像哄着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缓声道:“孩子啊,这其中的缘由,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这后宫之中,诸事复杂,很多事情须得你自己去揣摩,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