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仪的葬礼办得很隆重,只是对外界来说,太过猝不及防。
更让众人惊讶不已的是,这场葬礼不见傅老爷子的身影,倒是全程见周妄野带着许见溪在张罗,比傅景仪的亲姑姑还像傅家人。
而傅景仪姑姑对周妄野越俎代庖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意味。
又或许是顾忌在亲侄子的葬礼上,才会隐忍不发。
参加葬礼的人都在猜测周妄野与傅家的关系,猜归猜,却没有一人敢在葬礼上议论。
只是葬礼结束后,圈子里渐渐传出些隐秘声音,分为两派。
一派说周妄野是傅家的私生子,不然怎么会代替傅家人操持这种重要又敏感的场合。
另一派则是说周妄野家世背景绝对不一般,跟傅家是世交,才会被傅老爷子托以重任操办唯一孙子的葬礼。
至于这些传言,自然也流入傅老爷子和周妄野夫妻俩耳里,但都没有做出任何解释的打算。
即便周妄野的真实身份已经被傅老爷子知晓,可他仍没有改姓傅的意思。
傅老爷子也没有主动提起。
许见溪心想着,或许是拉不下脸来提,又或许是被傅景仪所说的真相惊到还没缓过来。
毕竟年纪大了,又是自己一直寄予厚望,以为是唯一亲孙子养大的孩子,接受不了也正常。
傅景仪丧礼过后没两天,周妄野便出现在傅氏,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以傅景仪的身份坐在傅氏总裁办公室,仅仅是他周妄野。
随之而来的是董事会对周妄野的正式任命,消息一出,内外部都一片哗然。
傅婉茹带着儿子陆亦铭直接闯进周妄野办公室,直嚷嚷是她爸老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将偌大家业交给一个跟傅家有深仇大恨的私生子。
周妄野只淡淡瞟了眼两人,挥挥手就让保镖把人轰出去了。
傅婉茹第一次受此大辱,气急败坏地放着狠话,刚被保镖架到大楼外,傅老爷子的电话就打到她手机上。
她没顾上先告状,而是不满地质问:“爸,您是不是糊涂了,就算景仪没了,还有我家亦铭,您怎么能让一个野种接管傅氏呢……”
电话那头的傅老爷子语气淡淡:
“这是傅家的家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先管好陆家的事吧。亦铭都多大的人了,做过一件像样的项目吗?”
“爸——”
傅婉茹从小就气他的重男轻女,“我也是您的女儿,流着傅家的血脉,小铭是您亲外孙,他是还不争气,可他听话,愿意学,为什么您宁愿把傅氏交给您最讨厌的野种,也不愿意相信我们……”
“因为你们太蠢!”
傅老爷子一声厉喝,“我怕傅家百年家业交到你们手上,没两年就作没了。”
“还有,周妄野是私生子的事,以后都不许再提,别让我听到有什么闲言闲语传出去!”
傅婉茹白着脸咬唇:“爸,您太偏心了。”
“我劝你顾好陆家,别再起歪心思去找周妄野,等我百年之后自然会给你留东西,否则,你再继续招惹周妄野,我都护不住你,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傅老爷子骄傲了一辈子,自认从未出过错,错的向来都是别人。
让他对自己女儿说,当年是姜南芯那个贱女人把孩子调了包,而他们毫无察觉,一直把私生子当傅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养?
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这是他一生的耻辱,包括好好的家被他引以为豪的儿子毁成这样。
傅婉茹虽不甘心,但她了解傅老爷子的脾气,只能将气咽下肚,并警告自己儿子不要再招惹周妄野。
周妄野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他这几年暗中培养的人提拔上来,算是对傅氏来了一次大洗牌。
他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手段比起先前的\"傅景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管是傅氏上下,还是外界,对他越加忌惮。
而第二件事,便是公开宣布自己与许见溪的夫妻关系,将两人的红本本晒到网上。
一时间,不管是京市富贵圈,还是网络上的吃瓜群众,都对许见溪充满了好奇。
先前傅景仪承认许见溪是其未婚妻的事,众人都还没忘,结果等傅景仪一死,她便成了另一个大佬的妻子,如此具有传奇色彩的女人,怎能不让人好奇?
网络上对她的评价褒贬参半,做为当事人,有个怀孕在家养胎的好闺蜜,时不时发个链接过来,许见溪也吃上了自己的瓜。
但她只是一笑而过,她的时间都花在新公司上,装修接近尾声,她预备等她和周妄野的婚礼后,正式开业。
所以除了忙公司的事,她还得跟周妄野试结婚礼服,婚礼其他的事都是周妄野在操心,她只管做个美美的新娘。
两人各自忙碌着,但再忙,周妄野也不忘每晚交功课,只是从之前不戴套,变成了自觉做好措施。
许见溪没明说,但他自己察觉到了。
她新公司成立在即,两人婚礼也没两个月了,要忙的事太多,如果现在怀了孩子,精力肯定会分散。
许见溪知道他想要个孩子,想靠孩子来加深两人的羁绊,他内心深处始终是缺了一丝安全感的。
所以在一天夜里,她第一次跟他开诚布公地谈起孩子的事。
最后两人约定,等公司成立一年,步入正轨后就要孩子。
婚礼前三天,吴建国来了京市,许见溪陪着他去了梁家。
梁宗仁偏瘫的身体有所好转,吴莲之气色还好,但比以往沉寂了许多,与梁宗仁之间明显隔了一层屏障,不再围着他转。
梁宗仁对吴建国很客气,对许见溪更是热情。
寒暄一阵后,吴建国便提出要跟吴莲之单独聊聊。
许见溪绕到前院去等他。
百无聊赖看着院子里铺满地的金黄落叶,直到一道身影踩着落叶停在银杏树下,镜片下的褐眸一瞬不瞬看着她。
是梁穆森。
许见溪掉头就想离他远点,不想身后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后,胳膊猛地被人一把拽住:
“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许见溪冷着脸一时没甩开他。
“可我有话想跟你说。”
梁穆森深沉的脸上透着些许压迫,紧扣住她胳膊,直视她眼睛:
“许见溪,你一直排斥我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我逼你联姻?还是因为……”
“我喜欢你。”
低沉有力的字眼猝不及防,许见溪心里咯噔一下,眼底泛冷。
“梁穆森,我是你继妹,你说这些话不觉得可笑吗?更何况,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正当的想法。”
空气凝结,寒风袭过,许见溪碎发拂面。
良久才听梁穆森低沉嗓音飘进耳里:
“只是继妹而已,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所以为什么不可以喜欢。
“溪溪,我们认识十年,你好好想想,是真的觉得我对你的好都是利用,都是虚情假意吗?”
许见溪眼神有些恍惚,十年光阴如走马灯般在她脑子里闪过,最后颤着睫毛,微低头。
梁穆森眸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手劲松了松,苦笑:
“我承认逼你嫁给徐毅州,是我自私,可我的痛苦,又有谁懂。”
许见溪深吸一口气:“这些事就没必要再说了,我现在是周妄野的妻子。”
梁穆森心口闷疼,眸光暗沉:“……是啊,你都嫁给他了,你如愿了,嫁给自己的初恋。”
一股冲动,他忽地双手握紧许见溪肩膀,低头逼视着她:
“溪溪,我知道你也不是一直讨厌我的对不对?如果让时间重来一遍,没有周妄野的出现,没有让你跟徐毅州联姻,我跟你告白的话,你会不会……答应跟我在一起?”
他目光深处闪着期冀的光芒,神情略显忐忑。
许见溪微愣后,语气坚定:“没有如果,所以永远不可能。”
沉默蔓延。
梁穆森手松了紧,紧了又松,反复数次后,神情划过一抹颓然与自嘲。
双手从她肩头滑落,微垂首。
数秒后,就在许见溪脚步一转准备离开时,陡然听到他低低开口:
“我也只是做个假设,就算没有他们,我也不会跟你开口表白。因为……”
“我这辈子都不能让女人怀孩子。”
“是不是很可笑?”
在许见溪错愕回头之际,梁穆森泛起一丝自嘲:
“我是个男人,却又不是真正的男人,天生无精症,就算有女人愿意跟我结婚,我也不想。”
所以,这就是他一直没交女朋友的原因?
许见溪恢复平静:
“人生没有如果,我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听你说这些话,有病就去治,没尝试过又怎么会知道没有一线希望。”
……
梁穆森看着她穿了件墨绿色长款大衣的清冷背影越走越远,心头的怅然与疼痛席卷全身。
没有如果……
连让他幻想的机会都不给。
她的爱与心软全留给了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