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打的?”
许见溪眼底蕴着一层冰霜,那些青紫痕迹还很新,仔细看,还有几处的颜色淡了些。
这明显是还没好又再添了新伤。
吴莲之瑟缩了下,忙抽回手臂,把衣袖刷了下来,慌乱起身坐回对面。
许见溪看她这模样,深吸一口气,又问了一次:
“怎么弄的?你别告诉我,是你自己掐的?”
她嗓音极冷,暗含嘲讽。
吴莲之精致眉头柔柔一蹙,眼眶微红,含着苦涩,红唇紧紧抿着,强忍泪水的模样楚楚可怜。
不得不说,吴莲之这张脸是漂亮的。
温婉中又透着成熟女人的媚态,哪怕早年做了这么年的保姆,添了沧桑感,但这十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早掩盖住了。
而她这张脸,也是当年梁宗仁在妻子去世后娶她进门的原因之一。
在许见溪蕴含怒意的逼视下,她忽地捂着脸,啜泣起来,杂着哽咽的嗓音传入许见溪耳里:
“是……是你梁叔……他自从偏瘫后……脾气就很暴躁,刚出院那会儿还好,可是最近……他复健效果时好时坏,再加上……前几天你闹的事,又消失了,他就把气……发泄在我身上……”
“还有前天晚上,你带着周妄野差点把你大哥推到楼下,他很生气……”
许见溪越听,面色越冷。
她不认为吴莲之会说谎,除非她笃定自己不会去找梁家对质。
吴莲之断断续续说完,双手抹起眼泪,却发现怎么抹也抹不干净,又低头颤肩啜泣起来。
许见溪将桌上的纸巾推了过去。
“……谢……谢。”
吴莲之愣了下,哽着嗓音极小声说了两个字,抽了几张纸巾擦着眼泪。
“……对不起,溪溪,妈前天晚上那么生气,还动手打了你,也是因为……要做给你梁叔看,你大哥当时也在旁边,妈是逼不已才对你发火……”
“你就原谅妈好吗?”
许见溪静静听着吴莲之的解释和忏悔,心底只觉百味杂陈,可悲又可怜。
“你还要继续留在梁家吗?”
吴莲之擦眼泪的手一顿,湿漉漉的眼满是怔然:
“为什么不留在梁家?”
“梁宗仁家暴的理由还不够吗?”
许见溪淡声提醒她,
“你想继续留在梁家被他打死?”
“怎么会?”
吴莲之反驳,“你梁叔他只是现在身体不好,才会这么暴躁,等他度过这段恢复期,他就不会再……”
“你确定自己还有命等到那时候?”
许见溪讥讽地打断她的自欺欺人。
“家暴跟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他已经打过你几次了?”
面对许见溪犀利言辞,吴莲之眸光闪烁。
想起梁宗仁对自己施暴后满脸愧疚地道歉,说没有下次了。
可第二天他复健不顺利,又暴戾地朝自己下手,还威胁自己不许反抗。
一次又一次,他是越来越残暴,从上手掐,到拿着高尔夫球杆往她身上挥。
虽说他现在能使的力有限,但也是下了狠手的,除了手臂上的伤,她身上的伤更是瘆人。
她恨啊,但她不能反抗。
所以那晚才把压抑的怨气全发泄在溪溪身上。
如果她听话点、懂事点,不能姓周的跑了,梁宗仁又怎么会这样对她。
她垂睫:“没用的,你梁叔不会放我走的。”
“只要你想,自然会有办法。”
许见溪深吸一口气,紧盯着吴莲之,“我先带你去验伤。”
“不行,不能去!”
吴莲之面色慌了,立马站起身,
“妈今天找你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道歉,我的事你就别管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你不想回梁家就不回吧,妈也不逼你了,只是……”
说着,她欲言又止,语重心长道:
“周妄野真的不适合你,他太冷血狠毒了,你也看到了,那天晚上要是没人阻止他,他是真会把你大哥扔下去,他是一点不在乎手上沾上人命,你忘了,他爸就是个杀人犯。”
“溪溪,这种人太危险了,他罔顾人命,游走在法律边缘,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见溪唇角缓缓扯起,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事,都是梁穆森告诉你的吧。”
吴莲之默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许见溪站起身,母女俩如出一辙的琥珀瞳对峙着。
“不需要你们任何人来评判我和他的事。”
吴莲之神色微僵,还带着泪痕的脸挤出一抹笑:
“那妈就不说了,说多了惹你厌烦。”
“不管怎么样,我们母女俩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妈也只盼着你好。”
说完,她苦涩一笑,戴上墨镜就匆匆离开。
许见溪站在原地良久,最后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出去。
“喂。”
梁穆森低沉嗓音响起的那一瞬,她冷声道:
“你爸对我妈施暴的事,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的梁穆森丢下钢笔,往椅背一靠,松了松领带。
十几秒没人回应,许见溪没了耐心,刚要再问,梁穆森冷漠至极的声音再次传来:
“知道。”
许见溪:“你制止过吗?”
这次是长久的沉默。
“……”
许见溪指甲蜷进肉里,这人是怎么能做到这样冷血无情的。
哪怕再不待见她妈,也不能放任他爸这样施暴。
似乎察觉到她心思,梁穆森道: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妈自己不反抗,我制止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梁穆森。”
许见溪血气上涌,“今天要是换成你妈,你也会袖手旁观,无动于衷吗?”
“我妈为什么不反抗?当然是因为她不敢,你们父子俩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她,她敢反抗吗?”
“你连一次都没制止过,又怎么知道没有用?”
“归根到底,你就是冷血!”
梁穆森眉眼一沉,讥诮道:“我是冷血,你要担心你妈,就自己回来看着,我没义务替你照顾她。”
“为了个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妈处在水深火热中,冷血的人到底是谁?”
“别怪我没提醒你,傅家的项目你还没拿到手,还有两天时间。”
话音刚落,通话被切断。
他眼眸深沉,许见溪,我等着你做出选择。
周妄野车搭在车窗上,嘴里咬着根未点燃的香烟。
视线瞥见许见溪走近,忙拿下烟,推门下车。
“怎么了?”
他伸手摸向女人脸颊,蹙眉,“脸色这么差。”
他掌心的温热从脸颊透进心窝,许见溪伸手覆上他手背,抬眸凝着他轻声说:
“阿野,我妈被梁宗仁家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