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市时,已是下午两点,许见溪一出机场,便被梁家的司机接去了医院。
周市那场意外,弄得她灰头土脸的,送徐毅州两兄弟到医院后,也只简单洗了下脸,衣服来不及换便又去赶飞机。
以至于进病房时,一身黑色高领针织衫和阔腿裤上还沾着些许干涸的泥土印子,模样看着颇有些狼狈。
病房里,吴莲之坐在床边,守着吸着氧气还未清醒的梁宗仁,神色略显憔悴。
而林敏与她母亲端坐在沙发上,小声说着话,眼神嫌恶地瞟向吴莲之。
“许见溪,你总算出现了。”
林敏最先抬头看见许见溪,不满地站起身,鄙夷地扫过她全身,
“真是只白眼狼,亏我姑父这些年对你那么好,现在他一出事,你到现在才过来不说,还邋里邋遢的,也不知道带了多少脏东西进来,要是我姑父的身体被那些脏东西感染,你担得起责任吗你?”
林敏是梁宗仁第一任妻子大哥的女儿,他妻子还在世时最疼林敏。
当初生完梁穆森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想要女儿的愿望落空,等林敏出生后,便视她为亲生女儿,经常把她接到梁家住,久而久之,一年有大半时间都住在梁家,享受梁家大小姐的待遇。
直到十年前梁宗仁妻子因病去世,梁宗仁续弦娶了吴莲之,林敏才从梁家搬出去。
虽说林家家境本也不差,但跟梁家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尤其是当许见溪一个小县城野丫头住进梁家,取代了她原本的位置。
而那个保姆还睡了她姑的男人,成为梁家新一任女主人后,她心里的不平衡到达了顶点。
将许见溪和吴莲之母女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奚落的机会。
许见溪淡淡瞥了林敏一眼,暂时让她蹦哒,眸光转向吴莲之:
“妈,梁叔情况怎么样了?”
吴莲之早已站起身,憔悴的脸上扯出一抹庆幸的浅笑:
“你梁叔命大,医生说送医院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现在半边身子不能动,身边离不开人。”
许见溪心下微沉。
明白她妈的意思,这是半边身子都瘫了,衣食住行都得靠人照顾了。
“医生有没有说多久可以恢复?”
虽说梁家不缺照顾的人,但吴莲之做为妻子,总不能完全放手不管。
一个能走能动的男人,和一个瘫在床上不能生活自理的,照顾起来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在林敏和她母亲面前,吴莲之不想多说,只说道:
“医生说,只要照顾得好,你梁叔坚持康复训练,很快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嗯,那就好。”
许见溪轻点头,神情放松下来。
“你们母女俩少在这假惺惺!”
母女俩刚说完,被许见溪视若无睹的林敏就怒气冲冲道,
“我姑父身体一直都很硬朗,要不是你们两个下贱的东西把家里弄晦气了,他怎么会一再中风?不是保姆出身吗,连老本行都做不好,怎么还有脸做梁家女主人?”
她刻薄的眼瞪着吴莲之,“当初姑父就是糊涂了才会被你个下贱保姆勾引,我姑姑就是……”被你们气死的。
“林敏!”
许见溪冷着脸一声喝斥,打断她的话,
“不会说话就让你妈教教你。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你叫姑父的长辈还在病床上躺着,你是怕他听不到你说话吗?”
她语气冷肃,原本看戏的林敏母亲也变了脸,起身打圆场:
“见溪,你别怪小敏,她从小就在梁家长大,跟她姑父情同父女,一听她姑父突然又病倒了,都急坏了,从早上就守到现在,一步都没离开过,连中午饭都没吃两口。”
“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放心了,我就先带她回去了,晚点再过来。”
说着拎起包,拉着不情愿的林敏离开病房。
等两人一离开,吴莲之就叫了护工进来看着梁宗仁,对许见溪使了个眼色,母女俩走了出去。
走道角落里,吴莲之眸光在许见溪身上定定看了半晌,说:
“你不是跟毅州他们一起回来吗?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还这么狼狈?”
许见溪低头掸了掸衣服下摆,把半路遇袭的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
这事瞒不住两家人,她不说,吴莲之迟早也会知道。
吴莲之惊了下后,拉着她上下左右打量:“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那些人只是砸了我手机。”
许见溪从她手上抽回胳膊,左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纱布异常显眼。
“那就好。”
吴莲之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知道那是前几天她自杀割腕的伤口。
看着许见溪清冷漂亮的脸蛋,她略犹豫,还是把话说出口:
“我听你舅说,那个叫周妄野的男孩也回周水县了,你跟他见面了。”
许见溪心头一紧,直视吴莲之眼睛:“是,有问题吗?”
“我只是想提醒你,别犯错,走了不该走的路。”
十年前,她把许见溪从周水县带走时,那男孩来求过她。
小小年纪,桀骜狂妄,不知天高地厚,毛都没长齐就想让自己把女儿交给他。
他凭什么?
就凭他有个杀人犯爸爸?
还是有个做妓女的妈妈?
她受尽白眼辛苦赚钱培养出来的女儿,不是给他这种小混子糟蹋的。
当年无意间撞见向来懂事乖巧的女儿,竟然跟那小混子早恋,她气得整日整夜没睡着。
最后求了梁宗仁,给她办了转学。
京市最好的贵族高中,那是她踏入上流社会的第一步。
刚开始她死活不同意,又哭又闹,还是自己使了苦肉计才把她骗走。
但到了京市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做噩梦,精神状态很差,更抵触去上学。
后来还是梁穆森跟她说了什么,她才慢慢好起来,真正接受现实。
“犯错?”
许见溪闻言,只觉好笑,问:
“妈,什么才是我应该走的路?乖乖跟一个背叛我的男人结婚,将联姻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化?还是换掉徐毅州,再找个更有财富权势的男人结婚?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只要能为梁家带来更高利益的都可以?”
吴莲之怔住,神色僵了下怒道:
“你胡说什么,没人会逼你。”
“是吗。”
许见溪笑了笑。
她早就知道了。
当初梁宗仁同意把她接过来,让她学全富贵圈里那一套名媛作派,要求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是老早就打定了让她联姻的主意。
吴莲之也是一清二楚的。
“你都乱想些什么。”
吴莲之板着脸,对她的态度很不满:
“我是让你别忘了,你跟毅州是有婚约的,我是怕你糊涂,见了那小子又被他骗了。你有大好的前途和未来,不管你跟毅州会不会结婚,都不可能是跟他那种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男人。”
她语气极重。
气氛凝结,两人对峙片刻。
许见溪忽而勾唇笑着:
“都十年没见过了,您是不是担心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