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阳洒进病房,白色窗帘随风轻扬,光影在地面上摇曳。窗边的绿植叶片舒展,透着蓬勃的生命力。
道里希沉默许久,挥了挥手,示意副官离开。
他转过身,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淡漠,可藏在眼底的那一抹眷恋却怎么也掩不住。低哑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我要回去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德国,见下我父母。”
艾薇垂下眼眸,“两国如今的关系,我……我没有做好准备。”
道里希伸手轻轻抚上她的发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些:“他们很好相处的,而且庄园很大,就算去拜访,可能也见不到几次面……”
似想起了什么,他顿住,又继续道,“哦,对了,我都忘记了,你不会德语,沟通可能比较困难。我以后教你学德语,怎么样?”
艾薇微微一怔,犹豫了会缓缓说道,“我会一点德语。”他迟早会知道的,还不如主动说。
道里希的手停在半空,随即慢慢落下,他的目光紧锁住她的眼睛,声音里多了几分探究与压抑的情绪:“是容答教你的么?”
她点了点头,“是的。”
道里希轻轻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的目光转向窗外,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样啊。”
良久,他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他教了你多少?”
艾薇抬起头,目光落在他宽阔的背影上。“不多,只是一些日常用语。”
“比如什么?”道里希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
“比如……‘早安’、‘晚安’、‘谢谢’。和一些简单沟通的句子。”艾薇的声音很轻,慢慢解释着。
道里希的嘴角微微扬起,声音低沉:“那你知道‘我爱你’怎么说吗?”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道里希俯下身,高大身影像一堵墙一样,将她完全笼罩其中,慢慢靠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强烈占有欲的亲昵,他用德语轻声说着,“Ich liebe dich。”
“sehr。”非常。
话音落下,四周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耳边交织。
“会了么?”他微微偏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
“是的。”
道里希望着她的双眸,“看着我,来说一遍。”
艾薇垂下视线,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抬头,唇角悄然上扬,如春日里初绽的花蕊。明媚的笑容在她脸上肆意绽放,仿若春日暖阳倾洒,每一寸光辉都能驱散世间所有阴霾。
“Ich liebe dich sehr,是这样吗?”
道里希的身形猛地一滞,像是被定格在原地,凝视着她的笑脸。慢慢唇角缓缓晕染开来,迅速点亮了他的整张脸庞。
他胸腔中发出低沉的笑声,带着无尽愉悦,仿若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
又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得如同在触碰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在她嘴角落下一吻,声音温柔缱绻,仿佛在诉说着最动人的情话:“是的。”
“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了,但是别担心,这里很安全,你家人不会收到伤害。他们可以一直安全的。”
她的手指慢慢握了握,“谢谢。”
道里希轻笑着,“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都去找司机。”
“好的,你也是。”
道里希回去的第二天,上车时司机神色纠结,数次张嘴闭合,还是说出了口,“对了,女士,很抱歉。关于上尉遇袭的事件,因为当时您在旁边,所以可能会有盖世太保来找您问话。”
司机从后视镜观察着她的神色,“当然您可以拒绝,只是,您和这件事没有关系的,还不如解释清楚。那些人都很多疑,您觉得呢,当然,如果不想的话,我马上就去回绝。”
艾薇想了想,平静地回应着,“不用了。”
“好的。”
司机开到了一个咖啡馆,拉开车门,“您看这里可以么?我去通知他们,这里有独间的,环境很安逸,放松。”
“可以的,谢谢您。”
“没事的,请放心,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色盖世太保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口。他身形高大,黑色的皮靴上沾满了街道的尘土。
司机立刻快步走近,微微欠身,低声说道:“这位先生便是来调查上尉遇袭事件的。”
黑制服嘴角扯起一抹笑,微颔首,态度诚恳,“女士,我是斯里卡?施罗德。”
“实在抱歉,只是问您几个问题,我也不想来打扰,只是职责所在,上尉出事要是我们没有调查一个结果,也会被受牵连的。”
艾薇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微微点头,“没事的,请坐。”
男人笑了笑,坐在对面,目光落在她身上。他问的果然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简单问题,只是末了,话音轻轻一勾,意味深长,“女士,您哥哥去哪儿了呢?”
艾薇苦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谁知道呢,或许去维希了,或许在某一个偏远村庄。他之前和驻守的军官起了点冲突,对此感到很抱歉,很担忧。”
军装男脸上笑意未减,“原来如此,不好意思,还请别往心里去。您是不知道,最近有不少人受了蛊惑,加入了抵抗组织,好多都叛逃至英国了。”
“英国?他们炸了我们的舰队,怎么可能相信他们。能对我们海军下手,那对陆军、空军想必也不会手软。”艾薇眼中闪过一丝愤恨,用力握紧杯子,手指发白。
“相比较光明正大的敌人,这种突然来下攻击的盟友更为可怕。“她按照报纸上的内容说出来。
“这样啊。”男人微微颔首,端起茶杯,笑着,“只是据我所知,您家人都是军人之家呢,而且您父亲年轻时很英勇。”
“世事无常啊,先生。”艾薇苦笑着,灯下精致面容有些落寞,“什么事情都会改变的,如上次持续了4年的战争,到如今1个月战败。”
她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茶杯中,看着茶叶在水面上沉沉浮浮,声音艰涩而沉重:“哥哥的失踪,我们谁都没有想到。”
司机笔直地站在她身后,他冷着脸,“可以了吧,施罗德中尉。康耶而女士被亲人抛弃,已经很悲伤了,您又何必非要揭开她的伤疤呢?”
被称作施罗德中尉的黑制服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略显尴尬的笑容,立刻解释着:“实在不好意思,让您很伤心,请千万别误会。我绝无恶意。”
他微微欠身,以示歉意,随后说道:“很抱歉,女士,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艾薇也起身,“好的,您路上小心。”
目送黑制服离开,她转过身,对上司机,神色真挚,“谢谢您的帮助。”
司机神色恭敬,语气平稳:“这都是上尉的命令,女士。”
艾薇点头,露出一抹感激的微笑:“谢谢。”
回到家中和父母详细解释了今天所遭遇的事情,又将报纸上的内容一一讲述,“如果再有人来问的话,你们必须要对英国表现出怨恨。”
父母对视着,摸了摸她的手,“我们知道了,你没事吧。”
“已经缓过来了,他特别喜欢扯东扯西,问些无关的,然后再冷不丁插上一句真实的问题,所以你们应对要小心。”
“嗯。”父母严肃着点头。
艾薇起身回到了房间,翻阅着书柜上的书,想了解一下语言的技巧,又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本书。
是之前埃德加给的袋子里面的,除了通行证还有一本厚厚的散文集。
翻开厚重的封面,一行龙飞凤舞的字映入眼帘:“闲暇放松时,不妨随意翻翻,底下是名字落款,埃德加?菲茨罗伊。”
散文?艾薇将书籍放回去,如果以后所有事情结束,有机会的时候再翻一翻吧。
准备和家人继续聊着白天的事情,电话响起,是婚礼厅的,告诉她,婚纱已经好了,需不需要来看看有没有其他不满意的地方?”
艾薇想了想,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问一下雅克先生,了解那一下他那天的唇语背后的含义。
那天之后,为了两人安全,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如今可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了。
试衣间里,灯光柔和地洒在洁白的婚纱上。她身着婚纱,目光透过镜子,看向正在整理裙摆的设计师,轻声问道:“雅克先生呢?我之前还和他约了讨论细节。”
设计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神情带着几分惋惜,“前几天他匆匆走了。”
“走了?”艾薇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语气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是的,”设计师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离开之前我们还交谈了一会儿,他说要去维希自由区,具体原因没多讲。”
“这样啊……”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失落,随后又调整了情绪,“那好吧。”
设计师笑着问道:“女士,您看这婚纱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她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裙摆层层叠叠,由柔软的轻纱和细腻的绸缎制成,繁复雪白。这样的模样对她来说实在是陌生。
“没有了,谢谢。婚纱做得很漂亮,也很合身。”
“好的。这试衣间四面都有镜子,您再多看看,如果之后发现需要调整,还来得及,能及时修改。我就不打扰您了。”设计师客气地笑着。
“谢谢。”
“没事的。”设计师转身缓缓走了出去
随着门轻轻合上,屋内只剩下她一人。四周静谧无声,唯有那身洁白的婚纱,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光泽 。
“真适合你。”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裹挟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从艾薇身后缓缓传来,像是从遥远的时光隧道穿梭而来,带着岁月的余温。
艾薇的身体瞬间一僵,手中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她缓缓转过身,动作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心中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容答斜倚在试衣间门边,身姿笔挺,那身军装熨帖地包裹着他宽阔的肩膀和修长的双腿,勾勒出极具力量感的身形,高大的身躯几乎将门框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