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你画的那么好。”艾薇下意识地反驳,眼神不自觉地飘向远处,似乎陷入了那段被尘封的回忆。
兰达笑了笑,拿起杯子,抿了口温热茶水,脸上的线条愈发柔和,整个人仿佛都放松了下来。
母亲又端出一盘糖渍栗子,精致的甜点在盘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瞬间为屋内添了几分温馨的氛围。
她轻轻将盘子放在茶几上,顺势坐回沙发,继续着刚刚热络的闲聊,又将糖渍栗子向他推了推:“原来你以前是在西班牙长大啊,听说你最喜欢吃栗子了,多吃些,这都是新做的。”
“是的。”兰达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您有心了,不过您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栗子?艾薇说的吗?那么久了,还能记住,真的很厉害。”
艾薇眨了眨眼,她是不经意间和母亲说过,但是九年前的事情,母亲还能记住吗?
偏过头,目光向旁边探去,恰好与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对方先是微微一怔,墨绿色的眼睛很专注看来,随后嘴角慢慢上扬。
母亲已经将旁边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相册拿来,缓缓翻开,指着其中一页说道:“因为这张画啊。”
兰达伸出手,动作轻缓地接过,画的背面,一行流畅的带着岁月痕迹的字迹映入眼帘:“喜欢吃甜和栗子的小天使所赠 。”
他眼睛睁大了些,不由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轻轻在膝盖上点了点,随后站起身来。
微低下头,脸上略带着歉意,声音温和又带着几分无奈:“聊的很开心,但是很抱歉,我得离开了。”
他脸上带着真挚的笑容,双手轻轻捧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动作自然地递到艾薇面前,“这是久别重逢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可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兰达摇头,笑意未减:“阿姨已经招待我吃了好多你做的糖渍栗子,味道棒极了,我全部吃完了。”说罢,他停顿片刻,又轻轻笑了笑。
“期待往后顺遂时能再见面 。”
“我也期待与您再次相聚,愿下次见面,我们都能带着更多的趣事分享。”
兰达笑着,戴上了口罩和帽子,转身离开。
“恩格。”艾薇轻唤一声,声音在空气中微微发颤。
兰达原本前行的身体猛地一顿,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住。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与她交汇着。
艾薇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犹豫着开口:“上一次奥运会时,我问的……,额,没事。”话到嘴边,却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看见兰达微微低下头,像是在刻意回避。最终还是没有再追问。
“再见,祝小心。”
兰达挥手,“再见,你也是。”
晚上送走了兰达,她躺在小床上,今天在学校一直和各种人社交,谈各种各样的话题,感觉好累。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哥哥那充满惊讶与难以置信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什么?画上那个人来了?”
紧接着,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哥哥正心急如焚地往这边赶来。
很快,敲门声响起,每一下敲门声都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急切,“你还好么?能开一下门吗?”
听到哥哥焦急的呼喊,她立刻下了床,拉开了房门,“哥哥,我在,发生了什么吗?”
门刚打开,一股大力袭来,她瞬间被哥哥紧紧抱住。艾薇满脸困惑,仰头问道:“怎么了?”
听到她的回答,莱诺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下来,长舒了一口气,“给你画的那个人,就是今天来家里的那位,是盖世太保。”
“盖世太保?”艾薇皱眉,她知道德国的盖世太保,秘密警察组织,以其残酷手段和恐怖统治而闻名。
母亲刚刚也因为他的着急,走到了旁边,闻言,愣在原地,“看不出来啊,你是不是弄错了?”她也听说过这个组织,有很多流亡者或者移民的人描述的很可怕。
奥运会也是,他们负责安保,与外国的运动员发生矛盾,用强硬手段压制,也引发了一些报道。
“不会错的。”哥哥很肯定,“我之前去过德国做生意,听朋友说起过他们。”
哥哥加重的语气,“他们一般不会轻易去别国的,要么追踪目标,要么探查情报。不知道来我们家是什么目的,而且那个人在里面晋升的速度很快。一定要小心些。”
母亲叹息了声,“可是我觉得他好像还不错,而且他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四处环顾,先吃饭吧,别着凉了。”
“好的。”
晚上,她拆开了两份包装,里面东西几乎一模一样,首先一堆闪耀的金币,除此之外,还有各四份瑞士通行证。
看到这些,她微微垂下眼眸,瑞士,他们隔壁的中立国。
……
容答静静地伫立在落地窗前,目光越过明亮的玻璃,落在花园里。仆人正一丝不苟地修剪着灌木,那被精心侍弄的绿植在阳光下投下整齐的影子。
书房内,父亲坐在书桌前,手中的钢笔在纸张上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并未抬头,只是缓缓开口:“我们的元首,每一步都走得惊险万分。你在法国待了三年,之后又去英国观望,依你看,局势会如何发展?”
他手中的钢笔悬停在纸面,又说道,“法国和捷克斯洛伐克,苏联是有互助协议的,一旦一方领土被犯,另一方必须去派兵帮助。而法国波兰也是有互助的,稍有不慎,我们又是两面作战。”
两面作战,苏台德地区都让他想起了上次大战,同盟国,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解体的解体,瓦解的瓦解。
而现在,又离着战争又是如此的近。
父亲眉头紧蹙,重重地叹了口气,手中的钢笔被轻轻放下,他抬眼望向身姿挺拔的儿子,目光里满是审视,“说下你的看法,接近、融入,观察他人,这些向来是你最擅长的。”
容答看着父亲严峻表情,“放心吧,父亲,不会的,如果他们要动手早动手了。”
“英国想平衡大陆均势,3年与我们签订《英德海军协定》,间接地帮我们撕毁了部分凡尔赛合约。对英国来说,他们是岛屿。”
“只要他国海军发展弱,那么就无所谓。陆军强,只会将矛头指向陆地相连法国和苏联,三方互相遏制。牵连不到自己。”
容答依然看着窗外,草坪,像一块碧绿的绒毯,平整而柔软向远方蔓延展开。
他慢慢继续开口,“而法国想将英国拖下水,不会让英国隔岸观看,何况历史他们的矛盾可不比我们少,英法即使是盟友,也要互相提防。”
“苏联是社会主义国家,以消灭资本主义为目标,而英法和我们就是资本主义。法国既想牵扯英国,又和英国想法一样。”
“一面打压,一面纵容。意图我们扩引向苏联。试图借我们手削弱这个意识形态上的对手,从而维护自身的资本主义体系和既得利益。”
“而这次的主角,捷克斯洛伐克相比较其他国家太渺小,在角逐与算计里,随时可能被这些强国推出去,成为自保或者利益的牺牲品。”
对法国来说,既想拉下英国,又要和英国做贸易,还得担心,英德的关系,以防出卖。对德国要提防,又得借手遏制苏联,偏偏和苏联又有互助协议。
其他国家的角度也是一样,英德关系,苏法关系,英苏关系,德苏关系,英法关系。
其中意识形态,地理位置,历史因素,自身利益,种种牵扯在一起,想想就头疼。
容答感叹着,这样,温里还要从政,他都有点佩服了,不像自己,没什么胸怀大志,只想着守好手中这一方土地,枪支,跟喜欢的人呆在一起,拥抱站于观景台,看天边云卷云舒,听耳畔微风轻拂。
而这群政客,站在一起,每个人都在心里打着算计,面上笑嘻嘻,内心想着怎样把身旁的人推出去,替自己承担风险。
就算不行动,也时刻提醒,防备着别人先下手。除去国外,国内的党派纷争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局势混乱不堪。
“还有一点,英国已经在世界霸主的位置上坐了100多年了,上次大战,已经展现出老态了,能安稳坐在王位上,非不得已就不会引发变动。”
“所以我并不觉得英法会做什么,他们民意也是。”
“上次大战的伤疤还没有好,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足以切身体会威胁生命的安全,他们会坚决反对政府开战的,毕竟战争冲锋的大多都是普通人。”
容答话音落下,目光再度飘向窗外那美轮美奂的景致,轻声一叹:“只是,事态如此继续走着,她又要恨我了。 ”
“砰”的一声,旁边钢笔重重磕在桌上,发出沉闷响声。
他没看向旁边,轻笑,“我喜欢了她九年啊,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