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余天,惠明寺尚未发现任何异常,楼兰寺新任首座慧觉领衔的援兵也即将到来,一众僧人紧绷的心终于放下些许。李季安也是人,当初被法严重伤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惠明寺有法严、智明、钱无执三位大能轮流坐镇,当保无虞。
第十五日,慧觉领一众高僧风尘仆仆赶到,另有二百僧兵随行。
惠明寺大开山门,为慧觉等人接风洗尘。除了当值的僧侣,其余人等尽数到五观堂用斋。五观堂即斋房,在受用饮食时,和尚会有五种观想:一是感恩食物的来之不易,二是反省自己的德行有无亏缺,三是防止贪食美味的念头,四是把饭食只当作疗饥的药,五是为了修道业而受此食。所以,斋堂也因此被称为五观堂。
惠明寺新建,寺规极严。即便有千余人一起进餐,依旧井然有序,只闻碗筷之声,没有喧嚣之乱。大家埋头吃饭,互不干扰。
慧觉满意地点点头,低声说道,“智明师兄辛苦了。塔慧住持不理俗事,惠明寺有如此气象,可见首座平日里下了多少功夫。”
智明微微欠身,表示不敢受此夸赞。
“我们早点吃完,钱无执、法严两位师兄都和李季安交手过,我们去禅房议一议,商量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擒杀此贼。”
四人很快吃完,先行离开。
厨房的角落里,有个年轻的和尚正不声不响地吃饭。他的头皮发青,显然刚刚剃过头发;光秃秃的头上还没有戒疤,显然级别不高,应该是打杂的苦力僧。一碗粥,一个馒头,以及六人共用的一盘青菜。
其余五人大概胃口不好,吃得面露苦色。
一人忍不住悄悄问道,“喂,这么难吃,你怎么吃得很香的样子?”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没事。我们在厨房,不在五观堂,他们不会怎么样的。”
“嗯。”
“你是寺庙建成那天进来的吗?我在楼兰寺没见过你。”
“是。”
“本地人?”
“本地人。”
“家里有牛吗?”
“没有。穷人。”
“所以来当和尚?”
“是。”
“你话真少。”
“嗯。”
添菜的和尚提桶进来了,大家埋头吃饭。
李季安只比法严晚到两三天,混进来的时间不算太短。他选择以最底层的沙弥身份作掩护,没人注意。干活不温不火,不好不坏,寡言少语,属于好事坏事都没人想起他,典型的透明人。
李季安吃完饭,开始烧水。待会会有很多碗筷送过来,基本要洗整个下午。
“今天楼兰寺的讲经首座慧觉大师来了,你们知道吗?”有个和尚在抖机灵,话比较多,“他可厉害了,传说他随身带了一颗舍利子,镇鬼驱邪,佛法无边呢。”
“舍利子?”李季安顿了顿,问道,“那可厉害了。他还有其他的法宝吗?”
“有。他还有有一把宝剑,名不嗔剑。可惜他是佛门弟子,从不出手;不然的话,他的不嗔剑可以和厉剑明的大光明剑一较高下。”
李季安当然知道这话有水分,但佛教中以剑为兵器的僧侣很少,能以剑出名,应该和剑修不遑多让。
“不嗔剑……听起来倒是把好剑。”李季安故作不经意地继续询问,心中却暗自思量,这慧觉大师身怀舍利子与宝剑,显然不是等闲之辈,对于接下来的计划或许是个不小的阻碍。
“可不是嘛,慧觉大师在我们楼兰寺那可是德高望重,连住持都对他敬重三分。”那和尚显然对慧觉十分崇拜,说起话来眉飞色舞,“而且啊,听说这次他带了不少高手来,就是为了对付那个叫李季安的恶贼。”
李季安笑了笑。他已经摸清惠明寺的基本布局,以及慧觉、钱无执等人的禅房。
他在等。
七月十五,是佛教徒重要的节日,佛欢喜日。这一天,所有僧众会将自己的修行体悟向佛祖报告,等待佛祖的认可。这一天被称为僧自恣日,又称佛欢喜日,十方诸佛因见僧众能安居精进修行圆满而欢喜。
再过三天,皆大欢喜。
法严本来建议取消今年的佛欢喜日,遭到慧觉和智明的反对。十余万信众跋山涉水而来,因一人而废万人之心,不可行。加之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异常,他也觉得自己谨慎得过头了。不过他们还是加强了防卫,并严格检测食物和水源,以防有人投毒。
节日盛大,僧侣们身着鲜艳的袈裟,手持法器,步伐稳健地步入会场。法螺吹响,钟声悠扬,宣告着法会的正式开始。僧人们或诵经,或打坐,他们的声音清澈而有力,回荡在整个空间,引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进入一种超脱世俗的境界。
法会之外,还有各种形式的活动,如信徒们自发组织的供灯仪式,素食盛宴等等。李季安在厨房一直在揉面、洗碗。
夜幕降临,寺庙内外灯火通明,信徒们依然络绎不绝,不愿离去。夜空中,偶尔有流星划过,人们纷纷许愿,将心中的美好愿望寄托于浩瀚的宇宙与慈悲的佛陀。这一夜,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喜悦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佛欢喜日而变得更加和谐与美好。
直到四更时分,信众散去,寺庙大门缓缓关上,法严等人才长舒了一口气。京都的暗桩传来消息,确认王道林还在云悠居,给吴飒行守坟;那么李季安应该和他一起,并未北上。
至于他们师兄弟有什么样的报复,那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起码眼前这一关自己已经挺过去了。
按照计划,接下来由法严和慧觉轮流守夜,因为智明禅师天一亮要接见亲王府的贵客,下午还有几位重要香客到场,要抓紧时间休息。
钱无执率队巡查,以防不测。
灯笼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偌大的惠明寺沉寂下来,随着绝大多数僧侣进入梦乡。大家忙了一整天,都累了,在被窝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