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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局动荡,王道林、李季安都忘了三个人,塔慧、钱无执和禅悦。

他们三人在王道林回宫的当天夜里就离开京都,返回楼兰寺。他们还不知道,楼兰寺已经被墨文博搅成了一锅粥。

三人之中,禅悦的境界最低,但他受伤比较早,受宋宜嘉恩养,药物、饭食都是上品,还有御医相帮,恢复了七八成。

塔慧先被李季安的符海重创,后被毒雾贴脸,还要分神去救钱无执,内外伤并发,凭借深厚的修为得以逃脱,保住了性命,但遇到了修行者宁死也不愿接受的事情——跌境。他连跌三境,落到了菩萨境。

最惨的当然还是钱无执,先伤于剑圣厉剑明,后伤于符海,并拖累了塔慧。所以他想死,被塔慧再三劝阻。他保住了性命,也没有跌境的兆头,但除了重伤之外,他的两只眼睛都进了毒雾,完全失明了。

所以,钱无执的道心基本碎了。其实,用天纵奇才四个字来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相比于大多数僧侣,他显得极为自信,少了几分慈悲,多了三分暴烈,可能和他修行的主要法门——镇魔轮回经有一定关系。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落得这么一个结局?

他们没有马车,徒步而行。禅悦走在最前面,他的星河杖已经送给了钱无执,紧跟在他身后,塔慧走在最后。

夜色如墨,月光稀薄,三人的身影在蜿蜒的山路上若隐若现。山路崎岖,石阶上覆盖着薄薄的青苔,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以防滑倒。禅悦虽然境界受损,但视力无碍,他凭借敏锐的直觉引领着队伍,尽量避开那些危险的路段。

钱无执的心情沉重,失明后的世界一片漆黑,他只能依靠听觉和触觉感知周围的一切。手中的禅杖成了他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桥梁,每一次杖尖轻触地面,都像是敲击在他心上,提醒着他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落魄。他尽量让自己走得平稳,不让内心的波动影响到前行的步伐,但那份深深的绝望与不甘,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塔慧走在最后,他的心中同样五味杂陈。跌境之痛,对于任何一个修行者来说,都是难以言喻的打击。但他更担心的是钱无执的状态,如今已在崩溃的边缘。塔慧一直在想,自己能做些什么才能让钱无执重拾信心,哪怕前路再艰难,也要一起走下去。

途中,他们偶尔会遇到夜行的野兽,凌空飞行的小鸟,或是听到远处山涧溪流的潺潺水声。这些自然界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也为他们的旅途增添了几分生机。

塔慧会适时停下脚步,让钱无执聆听这些声音,试图用大自然的美好来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院监,你听,那是溪水的声音,多清澈啊。”禅悦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对自然的敬畏与向往。

钱无执微微点头,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那份来自自然的宁静与和谐,心中涌起一丝久违的平静。他尝试着让自己沉浸在这份平静之中,试图找回那份曾经对修行的热爱与执着。

“是啊,多美的夜晚。”钱无执的声音有些沙哑,绝望与愤怒没有完全消除,却淡化了不少。

塔慧趁热打铁,继续劝慰道,“或许,这就是我们的修行之路,充满了未知与挑战,但只要我们心中还有光,佛祖就永远保佑我们,让我们不至于迷失方向。”

钱无执当然知道塔慧的心思,但一时半会,怎么可能从挫败和伤痛中走出来?

就这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三个修行者,带着各自的伤痛与希望,一步步向着楼兰寺的方向迈进,那里既是他们的起点,也将是他们重新出发的地方。

毫无疑问,楼兰寺此次入世修行全然失败,教训深刻,损失惨重。睿智如塔慧也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们真的入世了吗?

如果是天玑和尚,必然能给出答案。

天玑必然是普光寺中最年轻的圆满境弟子。他踏入圆满境之后,没有向任何人宣扬,甚至没有破境的喜悦,只是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感谢佛祖保佑,感谢师父的养育之恩。他随手拾起一截树枝当做禅杖,踽踽独行。

白天他要救治流民,晚上要静坐参禅。大日如来咒的意境深邃悠远,想要略有小成,非朝夕之功。

魅影现了原形,俯卧在他的脚边。天玑打坐,在心里默默诵经,它觉得很无聊,打了个哈欠。

“要不要我念出声来,让你也参悟一下佛法?”

“不不不,”魅影被吓了一跳,睡意全无。“你修闭口禅更好,我能感受到无边的佛法。”

“是吗?”天玑笑道,“你那么怕和尚念经吗?”

“本来是不怕的。”魅影叹息道,“在普光寺的这段时间,听完了我这辈子所有的佛经。”

“你为什么怕呢?听多了烦吗?”

“也不是。”魅影想了想,“只觉得,看你救人比听你念经有趣得多,有意义得多。念经,大概是最无聊的事情了吧!”

天玑摸了摸它的头,发现它眼里的戾气已经大为减弱。

“你可以这么想,但不要在其他和尚面前说。”

“其他和尚?”魅影嗤嗤笑道,“我吃了他们才开心,怎么会和他们聊天呢?”

天玑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不吃人了,我就把你放了。”

“真的?”魅影突然来了兴趣,“我可以不吃人的。”

“鬼魂也是人,你能克制住自己不吃鬼魂、亡灵?”天玑问道。

“那我吃什么?”魅影有气无力地说道,“被你们饿了这么久,我的灵力正一点点消失。时间久了,大概真的就魂飞魄散了。”

“你是妖兽,就不能吃点别的吗?比如天地元气、日月精华之类的。”

“我不是饕餮,哪来那么大神通啊。”魅影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你的那个朋友,给我贴符的那个,叫,叫什么……”

“李季安。”

“对,就是他。”魅影突然兴奋起来,“能带我去看看他吗?我很想他。”

天玑皱了皱眉。“你是公的。想一个男人干什么?”

“不是。”魅影急了,“你一个和尚,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我是想问问他,愿不愿意当我的主人。”

天玑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尴尬地说道,“他已经拒绝你了呀。”

“我想再争取一下。要是他也不愿意让我吃鬼了,我宁愿消散于天地间,也不会再吃一只鬼!”

“真的?”

“真的!”

看着魅影斩钉截铁的样子,天玑心里想道,难道李季安真的有安抚它的神通?说不定真的可以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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