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安下山,买了香烛纸钱,就用那个深坑,给王道林做了一个衣冠冢。
他默然跪在坟前良久,红了眼睛,却没有哭泣。
“对不起,师兄。我没法像以前一样,心安理得地跑了。”
说完,他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
周翼宇得知李季安朝钦天监赶来,内心一阵狂跳。他真的怕李季安认准了这是宋宜嘉背后操刀,先剿杀钦天监,要断掉宋宜嘉耳目。
那自己得跑。钦天监中还找不出一个神符师来与之抗衡。
若不是呢?
周翼宇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没底气,最后还是决定留在原地等他。
原因很简单。他躲得开李季安,也避不开张灿。
他站在门口,压住内心的紧张,露出一脸哀愁。
看到李季安的身影,他立刻迎了上去。
“季安呐,道林他……”
“不用说了,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李季安生硬地打断了他。“我知道这背后有宋宜嘉和你推波助澜,回答我几个问题,你们无论做了什么,我既往不咎。不答,我血洗京都,从钦天监开始,从你开始”
周翼宇的脸沉了下来。被人一把扯下遮羞布,总会让想遮羞的人心有不爽;而且,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不敢再演戏,沉声道,“你说。”
“塔慧、钱无执和那些佛子,在宫里?”
听到这个问题,周翼宇紧绷的心反而放松了,这明显是奔着楼兰寺去的,自己可以撇在一边。
“是。法敬和禅悦重伤。”
“两千僧兵也在宫里?”
“不在。自王道林死后,公主殿下拒绝让这些僧兵回到皇宫。”
“在哪里?”
周翼宇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城南,为楼兰寺新建的寺庙附近,隔出了一个兵营,没有军旗,就在那里。”
李季安转身而去。
周翼宇长舒一口气,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将此事禀告给宋宜嘉。
李季安来到南城,自然是要拿这些僧兵开刀。
这些僧兵武学不错,有的修为也不算太浅,但在李季安面前显然不够看。
他开始杀人。
僧兵怒吼着围住了他,还结出了几个完整的阵法。
一个时辰之后,这些僧兵就撑不住了。他们手中的戒刀、法杖、木棍、金刚杵等武器,根本就碰不到李季安。
刀光闪烁,带起大片血花。
他的刀,不但总能避开僧兵手中的武器,还能避开坚硬的骨头,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开他们的咽喉和胸腔。
大部分僧侣倒下去了还没有死透,双手死死捂住喉咙,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涌出,全身颤抖不已。
大批被激怒的僧兵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到。机灵点的人则丢下手中的武器,纷纷跑向皇宫。
等得知消息的塔宏和钱无执率众赶来,李季安已经不见身影,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两人的脸色非常难看。
混在人群中的云宗玥放心了,转身离开。
李季安玩了一招灯下黑,趴在佛塔高处,收敛了气息,冷冷地看着塔慧和钱无执。这两人也没有想到,李季安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没有远远遁去。
他发现,钱无执身上有伤,境界也明显不如塔慧。
“首座,死了好几百,怎么办?”
塔慧看着流了一地的鲜血和内脏,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的罪孽了,也许,我们本不该来。”
钱无执皱眉道,“首座,请恕我狂妄,现在可能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当下我们要做的,是全力追杀李季安。这些人不能白死。”
塔慧看了他一眼,忧虑地说道,“京都上百万人口,那么多的房屋,那么大的都城,你去哪里找?”
“那也不能不找。”钱无执坚持说道,“让钦天监和不良人帮忙。在京都,他们什么人找不到?”
塔慧又叹了一口气,“那你试试吧,不好找的。”
第二天,和钦天监编队一起搜索李季安的僧兵,接二连三被击杀。
钦天监的差人也逐渐有了默契,故意把这些僧人带到死胡同中,且分得很散。钦天监的差役,对这些趾高气扬的西域番僧,也不是没有怨言。
一天下来,死了一多半。
盛怒之下的钱无执不顾身上的伤势,要求除禅悦之外的所有人带队搜寻。
但李季安避开了他们,继续击杀残余僧兵。能杀一个是一个,杀了就走,绝不纠缠。
第三天,残存的僧兵不愿意上街了,要求重新进驻皇宫,被钱无执果断拒绝。
第四天清晨,钱无执看着稀稀拉拉的两三百人,默然无语。
“院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法敬合十行礼,说道,“李季安杀伐果决,又善于隐藏,这些人活不过今天。不能再让这些人枉送性命了。”
“你和李季安交过手,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
法敬想起了在碧云宗交手的情形,心跳加速,将右手伸到钱无执面前。他的右手手指尽断,成了秃掌,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
“躲进皇宫,寻求宋宜嘉的庇佑,同时,请塔宏法师赶来处理此事。”
“你疯了!”钱无执厉喝道,“塔宏是住持,怎可轻动?李季安不过一小小神符师,也值得住持亲自前来?你太看得起他了。”
法敬没有回话,望向塔慧。
“阿弥陀佛。”塔慧道,“让塔宏前来,确实过了些。不过,李季安若是执意要躲,住持来了又如何?一样找不到他。”
法敬语塞,不知该怎么回话。
“那首座,你来拿个主意。”
“回楼兰寺,不再涉足中原。”
“不行!”钱无执摇头道,“塔宏法师没有给这样的法旨。实在不行,你先回去。我一定要找到他,杀了他!”
塔慧正想回话,从远处走来一个僧兵。他的肚子很大,几乎要将宽大的僧衣撑破,脸上只有恐惧,脚步木然,就是一个活死人。
“喂!你从哪里过来的?”钱无执问道。
僧人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他面前。
钱无执看着他毫无生机的空洞眼神,问道,“怎么了?”
僧人的眼珠子终于转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他。
钱无执被他看得很不舒服,本能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意外发现他的鞋子在冒血。
“你……”
话没说完,僧衣破了,滚出七八颗人头。
僧兵发出一阵惊呼。
钱无执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恐惧了。
“李季安叫你来的?”
僧人木然点头。
钱无执急切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云悠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