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助理,给我倒杯温水。”他冷声吩咐。
“好。”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他看文件,她整理文件。
眼看已经凌晨一点,女孩伸了个懒腰。
也不知道陆致南要熬到几点。
她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
余光瞥见女孩眼底的睡意,陆致南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合上文件。
“走吧。”
“结束了?”她惺忪着眼问。
“嗯。”
陆致南拿好车钥匙,顺手关上灯。
世界在瞬间变得暗。
昏暗中,沈即安感觉有个男人走到了她身旁,视线不好的情况下,她是先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
“陆致南。”
她神使鬼差般喊了他的大名。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反驳。
“嗯。”他轻轻答道。
“我们走。”
陆致南说着,先迈开了脚步在前面开路。
沈即安则快速跟在他后边。
电梯缓缓下行,到达一楼时,环境依旧幽暗。
这个时间,整栋大楼的人,都走光了。
一旁的陆致南摁下车钥匙,黑暗里,车辆的灯光闪烁了两下。
“上车。”
他指了指车的方向,走向驾驶位。
沈即安习惯性的往后座的方向走去,驾驶位上的男人浅浅扫了她一眼,缓缓降下车窗,冷着声音开口。
“坐前面。”
啊?沈即安有些懵。
怎么一会儿坐后面一会儿坐前面,看着陆致南一直在等她,她还是乖乖照做,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陆致南开车很平稳,只是林绎不在,没有人谈论工作,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沈即安咬咬唇,决定率先打破车内的沉默。
“陆…总,你每天都加班到这个时间吗?”
她知道铂爵刚成立不久,但她没有想到陆致南会这么拼,拼到作为老板,他却是最晚下班的那一个。
“差不多。”
他语气平淡如不起波澜的水,像在诉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车内太过闷热,再加上洗车的清新剂的气味,让沈即安不是很舒服,头有些昏昏欲睡。
她降下了一点车玻璃。
风顺缝隙一下子钻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在脸上,中和了车内的燥意。
沈即安的睡意被吹散。
她看着车窗外。
此时已是深夜,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车辆,只有昏黄的路灯还在亮着,空荡荡的马路上,连红绿灯都变成了黄色,一下又一下闪烁着。
孤独的车辆里坐着孤独的人。
沈即安忽然想出这句话。
也许,不止是她,陆致南或许也是孤单的人。
沈即安侧首去看陆致南。
这一刻,她忽然很好奇,在国外的几年,他过的还好么?
她是这么想,嘴也不知不觉问了出来。
“陆致南,你在国外的四年,过的好吗?”
男人罕见的沉默。
沈即安问出来便有些后悔,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想再回忆的经历,那些日子,大概每个亲身经历过的人都不想再提及。
正如他的曾经,正如她的现在。
许久后,她听到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夹杂着沉重。
“还好。”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沈即安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端倪。
他说还好,不是挺好,也不是很好。
他口中的还好,大概就是,很不好的意思。
他向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
不过沈即安不打算追问下去。
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沈即安想换一个松快一点的话题,比如你喜欢什么小动物?你喜欢吃什么?你最喜欢的运动是什么?诸如此类的开启话题的常见提问。
可是那些问题,在此刻,她一个也问不出口。
她依旧惦记着,他那句话还好。
鼻头不知道为什么酸酸的,沈即安赶紧把头偏向窗户那边。
低头忍了很久,沈即安的内心才恢复如初平静。
深吸一口气,沈即安故作放松的笑了一下,讲了一个无厘头的笑话。
她笑了,他没笑。可能是他不爱笑。
然后,她又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她其实酝酿的问题是,陆致南,没吃晚饭饿不饿呀。
但是开口就变成了,带着哭腔的
“陆致南,你累不累啊?”
话被吹散在风里,连带着她声音里的哽咽,也被风带走。
陆致南大概没有听到,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开着车。
只是沈即安说完后,忽然转过头假装趴在玻璃上面看风景,伸出手背,让那滴泪消失在袖口处。
接下来的车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多时,车稳稳停在车库内,陆致南却没有着急下车。
他偏头看着在副驾驶上睡着的女孩,眼里的情绪莫名且复杂。
恍恍惚惚许多年,夸赞的话他听了无数,指责的话他也听了许多。可是今天,沈即安问他累不累。
当时,他并没有回答,因为答案他不知道,或者说,答案早已麻痹在他的神经里。
他累吗?刚刚他一路都在想。
其实好累吧。
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离开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
出国后的无数个夜里,他都会问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无数次,他都想放弃。
那四年,犹如噩梦。
直到今天,终于有人问他,陆致南,你累不累?
趁她睡着,他睫毛微颤,扶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他低声道,“好累。”
怎么会不累呢?他又不是机器人。
他伸手抚上她的眼角。
车窗的倒影里,他看见女孩转过头时,有亮晶晶的东西从她的眼角滑落。
那滴泪,像是落在他的心上,烫的他的心微颤。
那滴泪,是为他而流的吗?
女孩的睫毛轻颤,趁着女孩还没睁开眼睛,他迅速收回了手。
脸上又恢复成一贯的冷漠。
“到了,下车。”他声音清冷。
“好。”女孩揉揉眼睛,跟着他下了车。
进门后,女孩往二楼走,走到楼梯拐角处,她忽然回头。
客厅里没有开灯,有一个黑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指间夹着一个忽明忽灭的光点,不对时,一股烟草的气息飘了上来。
他在抽烟。
沈即安忽然想起,陆致南之前,是从来都不抽烟的,抽烟,大概是在国外养成的习惯。
她的眸色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