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屋里一个声音响起:“爹,让他们进来吧。”
花铁柱犹豫了一下,让到一边去了。
一行人便缓步走了进去。
屋里陈设非常简单,就一张吃饭的四方桌,墙边有三个小凳子。
一个衣着破烂的人从一个凳子上站起来,指着那三个凳子:“客人请坐吧。”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疯子小风。
虽然当时他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但三人非常确信,他就是小风。
小风大概三十岁的年纪,胡子很长,头发很乱,两眼无神,一脸憔悴,任谁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病人。
只是这时候他不疯了,说话语气,神态举止,分明就是一个正常人。
主人都没地方坐,三人也不好意思坐,就都扭捏地站着。
陈醉灵机一动,望着王小帅说道:“我们在这里谈话很危险,你帮帮忙,去门外帮我们站岗,如果发现莫大善人过来,就及时通知我们。”
王小帅翻了一个白眼:你还真是有办法啊。
不过陈醉这个理由非常充分,他也不得不接受,于是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剩下三人便一人捡了一个凳子坐了。
陈醉抢先说道:“小风哥,你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或者说,我们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小风苦笑了一下:“你们帮不了我们的,但既然你们感兴趣,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事情,告诉你们之后,你们就快些离开吧,那是为你们好。”
陈醉也不先夸海口,只是淡然说道:“洗耳恭听。”
“莫大善人并不是什么善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小风咬牙切齿地说道,可见他骨子里对莫大善人有多大的怨恨。
陈醉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先说山门外的竹竿吧,那是莫大善人在那里设置的,一是为了收钱,二是为了防止外人闯入,徒增麻烦。”
“可是我听说,路是他修的……”陈醉插嘴道。
小风一听,有些激动,引起一阵咳嗽:“咳,咳……是他修的,可原来我们村外河上有一座桥,是可以通到村外的,但他以桥年久失修为名,将桥毁了,我们只能从那条他修的路通过。”
“原来如此,那他真的太恶毒了。”陈醉立刻说道。
“这只是小恶,还有更恶毒的。”小风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几乎要从瞳孔里跳出来:“他是中途搬来我们村的,刚开始我们村有个郎中,他来之后,先前那郎中无疾而终。我们每个人有病都去找他,无论生了什么病,在他的医治下,都能得到缓解,刚开始我们把他叫做神医,叫做善人……可是后来,我们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哪里不对劲了?”宇文莲忍不住插嘴道。
“无论什么病,经他治疗之后,都能得到缓解,但过段时间之后,病又复发了,反而更严重了,我们不得不再去找他,找他之后,又能缓解一段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风眼睛里已经装满了泪水。
“你们就没想过出村找其他郎中吗?”陈醉有些疑惑。
“想过,也试过,”小风叹了一口气,“但去别人那里根本治不了,连缓解都得不到缓解,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我们不得不回来找他,至少,他能让我们在无法忍受痛苦的时候,得到一丝缓解。”
陈醉陷入了沉思:这是什么手法呢?
小风见他在思考,便答疑一般,说道:“我们大伙都发现这里面有问题,大家众说纷纭,但我觉得,最可能的一种推测是,我们都中毒了,他每次看病,都在药里面下毒,应该是一种慢性毒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
“太恶毒了!”宇文莲忍不住说道。
“不一定,”陈醉摇头,“我是说不一定是毒,但不否认他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
“我中毒不要紧,”小风看了他一眼,又缓缓说道,“后来我发现我女儿小花也中毒了,她才几岁啊,这畜生居然对小孩子都不放过,我气不过,就联合几个村里壮汉去质问他,莫大善人当时耐心跟我们解释,说他从来没想过要害我们,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希望我们再给他一些时间。争吵毫无结果,当晚与我同去那几个人就莫名其妙死了,我听到风声,赶紧装疯,这才逃过一劫。”
这时花铁柱又悄悄走回来,坐在门槛上,望着门外,却在对陈醉说话:“所以我才几次三番地告诉你们,让你们离开,你们这属于送羊入虎口啊,趁着他还没有对你们下毒,赶紧离开吧。”
他说得很淡然,但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还有无尽的绝望。
这里山清水秀,仿若世外桃源,然而他们过的却是地狱一般的生活,能不绝望吗?
不过他们始终没有抛却内心深处的善良本性,面对陌生人,也不愿意其重蹈自己的覆辙。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很低,很细,像是小孩的声音。
陈醉立刻联想到小风的女儿小花。
陈醉还没说话,耳边传来小风忧伤而绝望的声音:“唉,小花已经病入膏肓了。我也不打算再带她去找那个畜生了,带她去的话,她只会……更快……”
死字他不愿意说出口,便哽咽着囫囵了过去。
陈醉站起身来:“让我看看小花的病情吧。”
小风动也没动,只是低着头流泪:“没用的,我也找过其他郎中,都说没救了。”
宇文莲着急地站起来:“你就让他看一下吧,他是一个神医。”
如果换作其他场合,听到宇文莲这么称赞他,他一定会骄傲的,但此时此刻,他一点心情都没有。
“神医?”花铁柱仍旧望着外面,“我们见过的神医一箩筐,在别人嘴里都是神医,到了眼前,没有一个能真正治好病的。”
陈醉懒得跟他们废话,转身就往里屋去了。
“你干什么?”小风大吼起来,随后便要扑上去阻止陈醉。
宇文莲一个闪身挡在他前面,只轻轻一伸手,便将他架在空中:“这是小花唯一活命的机会,你没本事给他,难道也不允许别人给他吗?”
小风愣住了:是啊,我在激动什么?到了这个份上,难道我还担心他们对小花做什么吗?
“唉,你放我下来吧,我让你们医治就是。”小风说道。
花铁柱也走过来,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也同意,你放他下来吧。”
宇文莲这才将小风放下,与二人一起进了里屋。
里屋的陈设一样简陋,一张木床,床脚断了一根,用石头垫起来的,旁边有一个木柜,上面乱七八糟堆着一些衣服。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瘦的皮包骨头,躺在床上,眯着眼睛,重重地喘息着,似乎呼吸对于她来说,都很累。
此时她能感受到屋里来人了,但她似乎很累,累得睁不开眼。
看到这一幕,宇文莲眼中泪水扑簌簌就下来,像断线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