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上午九点,一辆黑色的奥迪A6,在清河市第三人民医院的门口停下。
经过一晚上人歇车不歇地狂飙,陈瑞他们终于赶到了。
在拦住一个白大褂医生,问清了住院楼的位置以后,三人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五分钟后,在四楼偏左的病房里,陈家三口看到了沉睡中的林招娣。
陈妈第一个走上去,只看了一眼,她红肿的眼睛里就流下了眼泪。
那眼睛,那眉毛,跟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建国,是蕊蕊,是咱们的蕊蕊……”
陈妈趴在被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陈爸走上前,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林招娣,眼里是无尽的慈爱。
他确信,这个女孩就是他的女儿。
那种源自于血脉中玄之又玄的感应,无法作假。
陈爸忍不住伸出手,在林招娣的脸上轻轻抚摸起来。
“你……你们是谁?”
因为疼痛无法深睡的林招娣,很快就醒了过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还有趴在床上哭泣的女人,脸上不禁闪过一丝茫然。
“蕊蕊,我是你妈啊……我的蕊蕊……”
陈妈再次哭出了声。
眼见陈爸跟陈妈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陈瑞走上前,朝着林招娣轻柔地说道:“你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我是你的亲弟弟。”
林招娣一下呆住了。
陈瑞接着说:“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难以接受,甚至还会怀疑。没关系,我们已经报警了,马上警察就会过来证明的。”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好好地治病,剩下的问题都交给我们。等你病好了,我们就一家团圆了。”
林招娣看了看眼前的三人,心里生出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陈瑞刚说完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很震惊的。
可是震惊过后,她信了大半。
原因很简单,她一个身患绝症,全身上下只剩几十块钱的人,骗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这对正在她面前哭泣的夫妇,是那么的面善,她好像在梦里见过。
她心里很高兴,可又很难过。
她好像是找到亲生父母了,可是她快要死了。
十几年来,她无数次地期待着这场重逢,可这场重逢来的实在太晚了。
“蕊蕊,你跟妈说……你,你这些年……呜……”
陈妈刚抓起陈蕊的手,哭声一下就大了三分。
这哪是一个二十来岁姑娘的手?
手背上干枯的、红黑色的死皮,一直延伸到了手腕。手心里,开裂的伤口和粗糙的皮肤,覆盖了所有的掌纹。
还有那一颗一颗蚕豆大小的厚茧,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手的主人肯定没有享受过清闲。
陈爸抱着头痛苦地蹲在了地上,他的心都在滴血。
这是他的女儿,他视若珍宝的女儿,可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些年,她该遭了多大的罪啊……
陈瑞抹了把眼睛,说道:“爸妈,先别难过了,我们要抓紧时间给姐姐治病。”
“爸你去找医生,让换一间条件更好的病房。”
“妈你在这里陪着姐姐,顺便等警察过来,配合他们做记录。”
“我去找医院,让他们赶紧安排骨髓配型。”
陈妈哽咽着说:“瑞瑞说的没错,蕊蕊的病不能再耽搁了。”
陈瑞和陈爸立马分头行动。
三十分钟后,陈瑞紧皱着眉头走了回来。
医院方面告诉他,骨髓配型要一个礼拜才能出结果。
陈瑞问能不能想办法快一点,钱不是问题。
医院方面回复他说:这是流程,没办法缩减。
陈爸那里也很不顺利,他拿着钱找到医生,要求医生给陈蕊换到最好的病房。
医生说,医院现在没有空余的病房,没办法换。
可陈爸在找医生的过程中,明明看见三楼有好几间干净整洁、环境良好的单人间。
他跟医生商量,想让陈蕊换到那里去。
医生冷冷地回道:“那是给领导干部准备的,你们级别不够。”
陈爸说尽了好话,医生就是不松口。
陈爸拿出一叠人民币,放在医生的面前,哀求道:“医生,我有钱,只要能给我女儿换病房,多少钱我都出!”
医生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事情,不是钱能解决的。”
陈爸当时气得血直涌上头。
他当即找到陈蕊的主治医生,要求给陈蕊转院,转到宁城那边的医院。
只要回了宁城,陈爸就能让陈蕊住进最好的病房,给她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
可主治医生说,陈蕊现在的情况,不适合长时间奔波。
如果陈爸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他需要为此承担一切后果。
陈爸犹豫了。
病房里,一肚子怒火的陈爸,耷拉着头坐在凳子上。
他心里愤怒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他连给女儿换间好点的病房都做不到。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林招娣,林招娣的家人在吗,赶紧去一楼缴费,你们存的钱已经用完了。”
正在气头上的陈爸大声吼道:“我说过了,她不叫林招娣,她是我的女儿,她叫陈蕊,她叫陈蕊!”
“你吼什么吼,我管她叫什么名字,想治病就交钱,不交钱就出院走人!”
陈爸立马站了起来:“你什么态度?”
护士哼道:“就这个态度,你要是不服气,就别在这治了。”
“你……”
眼见陈爸要发火,陈瑞连忙拉住了他:“爸,人家也是工作,理解一下。”
护士当着陈爸的面“切”了一声,扭着腰走了。
陈爸喘着气说:“不能在这里治了,咱们回宁城!”
他打定主意,要离开这家医院。
陈瑞想了想,说道:“爸你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宁城离这里太远,以陈蕊目前的身体情况,如果坐车过去,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就危险了。
陈瑞不敢冒这个风险。
他拿出手机,给杨禾打了过去。
杨禾就是粤省人,并且他的爸妈也都是医生,想来他应该有办法。
“三哥,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一接通,杨禾久违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陈瑞没有客套,快速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杨禾听完,严肃地说:“三哥,你给我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