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月2日,四人早起一小时,抱着纸箱到公园选了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大树下隆起一个土包,上面撒满小黄米。
林多多躲在林栋哲背后,在他外套上印下两行永别。
林多多呜咽着说道,“我以后不会再养小动物了…”
庄筱婷在旁边顺着她的背,“我相信鸡蛋黄和鸡蛋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鸡。”
林多多摇摇头,“你们都先去上学,我在这里再待一会。”
林栋哲说道,“不可以,我不放心。”
林多多苦笑,“让我跟它们最后说一段悄悄话吧。”
三人口上应着,走出一段路后,躲到一边等。
林多多喃喃说道,“大哥以前跟我说过你们的爸爸。你们一直没问,所以我忘了说,你们爸爸是养殖场里最强壮的公鸡,鸡冠子最红最大挺挺的…”
林多多说完回头,三人蹦出来举起手挥舞,“多多快点,上学要迟到了!”
林多多想举起双手,但左手又肿又疼举不起来,只能挥着右手回应道:“来啦!”
...
林武峰昨晚想了一夜没睡,越想越不对劲,那是他疼爱着长大的妹妹,怎能因为自己的事,让林多多吃哑巴亏。
听到孩子们窸窸窣窣早起出门,猜测他们去埋两只鸡,林武峰轻声披衣起身。
感觉被子进来一股寒风,宋莹睁开眼问道:“武峰,你是不是惊醒了?”
林武峰摇摇头,“莹,一鸣说得对,事情是可以解决的,我现在第一件要解决的事就是去报派出所,把王勇抓起来。”
宋莹伸手拉了一下林武峰,说道,“武峰,我支持你!王勇那王八犊子是往死里砸的!”
“嗯。”
派出所受理了。
几个便衣民警在棉纺厂附近找邻居打听,初步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
..
晚上,王勇在家看电视,听到拍门声,看了看屋里头,妻子,父母,都在家,以为是王芳或者周青,把电视机声音扭到最大声,当听不到不管不问不开门。
门外的民警大声喊道,“王勇!王勇在家吗?”
另一个民警道,“应该有人在,里面的电视声好大。”
“王勇,请开开门,派出所的!”
王勇吓得不行,立马走出来开门,看到四名民警,低声下气问道,“各位民警同志,请问有什么事?”
民警出示警察证后,说明来意,“我们接到报案,说你故意伤人,现在需要带你回去查明。”
王勇解释道,“是那两个孩子先打我的!我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他们家的鸡还啄破我眼皮!民警同志,你要抓也应该抓他们家的劳改犯林武峰!他犯了经济罪!”
其中一名民警说道,“你可以向派出所报案,但现在请跟我们合作,你口中的两个孩子已经在医院验过伤,女孩左手桡骨骨折,男孩脸部手臂多处挫伤。”
王勇变得口齿不清,“啊?骨,骨折?我,是那丫头片子自己扑过来的!”
民警说道,“好的,你跟我们回去把事情好好说清楚,我们会调查。”
王叔王婶从屋里出来,“民警同志!一定是误会!我们邻里邻居的,只是嘴上对骂了几句,不是故意的!”
不管王叔王婶怎么说,王勇还是被带走。
王叔王婶去拍林庄小院的门,黄玲开门出来说道,“王叔王婶,你们要是找林工一家,他们都去医院了,照顾着多多打石膏。”
王婶说道,“林工怎么不通知一声就报警,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阿勇要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黄玲说道,“你最好把这些话跟民警同志重复一遍。王婶,你讲讲道理,王勇拿的是砖头,要是多多没挡住,我看他能把栋哲砸死,你应该感谢多多救了王勇。”
王叔怒骂道,“你放屁!”
向鹏飞走出来,“是你在这放屁!民警大哥应该没走远!我马上跑去喊他们回来把你们也抓了!”
王婶扶着气急败坏的王叔骂骂咧咧回屋。
蔡根花带着钱连夜去托关系,但她的钱不多,所以一无所获。
王家一日里,低价变卖了电视机,自行车,还把准备给孩子结婚用的钱拿出来去通关系。
他们认识的人后台不硬,那人告诉他们,取得受害者的原谅比打通关系更要紧。
王勇被拘留两日后,满脸胡渣神情呆滞,原来的霸道火焰全灭了,向派出所报案林武峰的事一个字都没再提。
来探望的蔡根花哭着说,“阿勇!你糊涂啊!怎能用板砖去砸人!砸完人还在巷口叫嚣挑衅!我问你,现在怎么办!要是林家那小姑娘不原谅你,你就要留案底了!”
王勇胆战心惊,害怕的说道,“根花,你们帮我求求她。我一个大男人被两个小孩打得急了眼,根本不知道随手摸的是板砖…只要多多肯原谅我,我给她下跪!我不能留案底!有了案底,我们两个儿子的前程就完了!”
蔡根花骂道,“你现在知道完了!一切都迟啊!你的暴脾气怎么不改改呢!”
王勇低着头落泪,“我改,我改…”
..
王家人在林多多上学的路上求饶,放学的校门口求饶,只要她在家,王家就一直求饶。
林栋哲,林武峰,宋莹驱赶多次,效果甚微。
求到第三天,王家人跪在林庄小院的门口,任由邻居指指点点,为了王勇,他们什么面子都不要了。
林多多被闹得根本复习不下去,想到留案底影响三代人,心软了,跟林武峰商量签谅解书。
两家人在民警的调解下见面。
王家赔偿林多多,林栋哲医疗费,护理费,营养费共计五十八元。
另外还有两只鸡赔偿金五百元。
王勇不太满意,小声问道,“民警同志…两只鸡要五百赔偿金合理吗?”
民警说道,“这就是你们坐在一起需要调解的事情,不合理你可以提出来,双方共同协商。”
林多多站起来红着眼睛,右手指着王勇说道,“五百元是我定的!我在为难你!王勇!我告诉你!其实我什么钱都不想要,我只要它们!你把活着的鸡蛋黄鸡蛋白还给我!你还给我!我不协商了,你去坐牢!你给我填鸡命去!呜呜呜…”
王勇一看林多多认真的模样,马上答应下来,“我赔钱,我赔钱,多多,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
林多多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王勇说道,“记着,如果你还使坏,我会把钱退给你,然后反悔这份谅解书!”
王勇脸都吓白,连连点头保证。
..
回到家,王勇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气高趾昂现在话少慎行,对王芳周青看不顺眼也不再说什么。
王芳觉得林家全都是好人,把她哥压得死死的。
周青的上海户口下来了,王芳兴高采烈去找宋莹黄玲。
希望她们答应让周青跟庄筱婷,林多多一起学习,提高下成绩,等回上海后能考一个好高中。
宋莹听完冷笑两声,一个眼神都没给王芳,转身回屋,心里觉得这一家姓王的王八犊子真齐全,爹妈哥妹是一个没落下。
王芳想进院被黄玲堵住,“几个孩子在学习,我们外头聊就够了。”
王芳叹气说道,“莹姐心情那么差,肯定还在为林工的事烦恼,这么久厂里也没个准信,难为他们一家了。”
黄玲说道,“宋莹家的事你不用猜也不用管。王芳,你别拿我们当傻子看,不是王勇出事就能把你的事给忘了。上次多多筱婷被混混欺负,你看到没管,我们全都对你失望寒心,周青是好孩子,但她学习的事你找找别人吧。”
王芳愣住没说话,灰头土面被院门扇了一脸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