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容回到那间住了许多年的木屋,屋子里迎来了一位罕见的客人。
是一个身着红袍的男子,苍白精致的面容、乌黑的墨色长发,朱唇削薄红润,漂亮的容貌与那身绯衣格外相衬,让简陋的木屋一时增添了光辉。
“姜九?你来这里做什么?”
姜婉容疑惑看向屋内面容靡艳的男子。
姜九站起身,倒了一杯清茶放在姜婉容面前,冰蓝的眼眸如一汪透澈的湖水,波光粼粼。
“你以后见到太女殿下,可以寻机会将我送给她吗?”
他低声请求,直言不讳表明自己的意图。
姜淮阳那个废物,说将自己送给她,却连她的边儿都摸不着。
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姜九的神色暗了暗,漂亮的眸子既含着情意,又有稚子的纯澈和执拗。
他的话一出,姜婉容拿起茶水的手顿了顿,猛然抬头看向他。
他生的很美,西域的血统让他的脸部更添了几分深邃和神秘,凭他那张脸,难怪姜淮阳想将他送给权贵。
姜婉容垂下眼,抿紧了唇瓣。
尽管姜九是她见过最美的男子,可在她心中,仍然配不上那个矜贵倨傲的少女。
她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月亮,而他呢,姜府中养来为了有一天取悦贵人的污泥,纵使拥有再美的皮囊,也改变不了他的肮脏内里。
她和他一样,只配当少女的奴仆,怎么配妄想呢?
姜婉容冷了脸色,挥手倒了那杯茶水,她转过身,不去看姜九。
“你走吧,我不会帮你,也帮不了你。”
姜九扯了扯唇角,看着她毫不犹豫拒绝的动作,靡艳的脸上暗了暗。
“我记得,八岁的时候我给过你两个馒头,你当时和我说,我救了你的命,你以后会报答我,你要反悔吗?”
他语气淡淡说道。
姜家,从来不是一个良善的地方,尤其对他们这些庶子庶女来说,他们的存在就是一件物品,生父重利,嫡母狠毒,下人贪婪。
姜婉容自幼丧母,是奴仆欺辱的对象。
姜九的处境同样不好,他容貌自幼生的美,所以姜淮阳日日将他关在屋子里,不许他读书识字,毕竟男子若是走出去可比女子简单的多。
他虽没了自由,却不至于饿肚子。
姜婉容就不一样了,一度被奴仆扣下食物,饿的快要昏厥,求到姜九这里来,姜九见她可怜,从门缝中将自己当日的馒头塞给了姜婉容。
那时,姜婉容狼吞虎咽吃下馒头,手臂上露出青紫的掐痕,她说,你救了我一命,日后婉容誓死也要报答这一饭之恩。
“我不会反悔,我可以为你做别的事,唯独不能是太女殿下。”
姜婉容面上有愧疚,却依旧没有回头看他。
“好,我知道了。”姜九看她坚决的背影,默默转身离开。
*
姜婉容站立在朝廷之上,气质高雅,虽身形消瘦却显出一股坚韧毅力。
“状元姜婉容,才思敏捷,封为翰林编撰,即日入朝!”
“臣领旨——”
沈玄欣赏的看了眼姜婉容,朝臣们察言观色对这位女状元恭贺示好,一些阿谀奉承的臣子渐渐从女状元夸到了太女殿下身上。
言明是太女殿下福星相助,庇护燕国,朝堂上才出了位女状元,诸如此话。
沈玄一笑而过,对这类逾矩神话太女的行径乐见其成。
朝臣们心中有数,夸的沈宝珠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疑是来凡世渡劫,日后还要位列仙班的神界天女。
姜婉容目光柔和的悄悄望向最前方除陛下外唯一坐着上朝的尊贵少女。
她比两年前更加锋芒毕露,眉眼间都是不可一世的骄傲,那精致的华容之上,一双凤眸微微上扬,漫不经心抚玩着食指的玉戒,冷情又傲慢。
姜婉容细细用眼描摹过那张日日在脑海中闪现的容颜,眼中满是柔色,心尖也泛着软。
“此次科举,女子中举之人共有八十五人,这些女子是从各地考上的杰出才女,她们的官职应当仔细安排,若有想要回乡为官者,允,其余调遣都邑一带……”
*
下朝后,姜婉容独自来到太子宫殿外求见。
“你见孤所为何事?”
沈宝珠慵懒的斜躺在柔软的贵妃椅上,抬起眼随意看了眼一身红色官袍的姜婉容。
身后,沈慈晏殷勤小意给她按着太阳穴,身侧是美貌的宫女正一颗接一颗地将晶莹剔透的荔枝果肉喂到她的嘴边。
这般纵情享乐的场景,俨然有做昏君的潜质。
姜婉容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一如当年,目光期冀的望着沈宝珠。
“当年太女殿下曾说,若是有一天婉容能够走到您身边,您或许会收下我。太女殿下,您如今可愿收下婉容?婉容将此生忠于殿下,永不背叛!”
沈宝珠轻笑一声,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看着姜婉容,“你倒是有些本事,看来当年那些儒书没有白读。”
“阿姊,东宫可没有那么容易进来,不若等姜小姐做出些实际功绩,看看她真正的本事。”
沈慈晏贴上沈宝珠的背,一只手勾住她的手指,下巴抵在她肩头,勾唇望向姜婉容。
他不喜她,两年前不喜,两年后亦不喜。
为何看阿姊的眼神,要那般专注?
他讨厌所有妄图抢走阿姊的人,阿姊是他的。
“你说的有些道理。”
沈宝珠推开沈慈晏,起身走到姜婉容面前,言笑晏晏,伸出两只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抬起了她的脸。
“姜婉容,你恨姜家吗?”
姜婉容眼前映入沈宝珠那张骄矜的容颜,眉眼带着戏谑,莹白的面比美玉更润,甚至还能闻见一股清甜浓郁的香气,霸道的钻进鼻腔。
姜婉容心中一颤,移开了不知何时看向少女唇瓣的视线。
“恨!”
她顺着沈宝珠的话答道。
“既然如此,孤便给你一个机会。除掉姜家,这便是你给孤的投名状!”
沈宝珠微微弯起她那如新月般的漂亮眉眼,唇角上扬,勾勒出一抹残忍纯真的笑意。
父皇不是担忧除掉姜家会让姜婉容心生芥蒂吗?那便让她亲自动手除掉自己生长的家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