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之前就知道无邪家有一本传了三代的盗墓贼专业笔记。
最初是无邪的爷爷,也就是老九门的狗五爷开始记下的,多是对方生平所见所闻,很多离奇的陵墓、各地奇人异闻都有记载。
第二部分,则是由无邪的三叔,吴三醒所记录。
在将第一部分内容做了更详细的补充批注后,后续又添加了更多内容。
最后一部分,则是无邪记下的。
无邪虽然是半路出家,所经历的种种,却是很多盗墓贼一辈子都可能遇不到的。
不过能被写到这本笔记本里的内容,都是经过筛选过滤,譬如古潼京那种敏感的地方,无邪是不会写上去的。
另外两位,大抵也是如此。
所以凌越看笔记本,怀的是看私家手工资料册的心理,倒也并不如何期待。
在她看的时候,无邪就在旁边一直看那条短信。
他在思考这条短信的源头,以及目的。
无邪早已过了当年莽撞的时候,并不会像以前那样急匆匆就在第一时间顺着电话号码拨打回去,而是用更多时间去斟酌。
有人从过道经过,无邪下意识将手机反扣,警惕地看过去。
确定周围没什么异样后,才反应过来,要引他入套地人,不至于这么早就开始在他身边下眼线。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张家或汪家那样,以百年为时间单位始终活跃着。
收起手机,无邪侧身看向座位里侧单手手肘搭在窗边,歪头脸颊靠在手臂内侧,将笔记本放在小桌板上,一手慢慢翻看着的凌越。
今日阳光正好,从玻璃窗外打进来,洒在她脸上时也格外温柔。
光线下她的头发呈现些微的酒红色,碎发自然地散开着,或翘起,或飘摇,或乖乖贴在她的额头上,脸颊边。
她翠绿色和金色相间的瞳环像水洗过的宝石,散发着璀璨又清透的光。
这种光,又随着她卷翘浓密的睫毛偶尔扇动,化出几分扑闪的可爱。
直到被翠金锁着的那汪黑褐色的沉静横转过来,瞥向他,无邪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可能盯着她看了太久了。
但无邪没有慌张地收回视线,而是绽出一抹浅笑,真切地感慨道:“今天天气真好。”
曾经的绝望无助好像已经是隔世了,现在能和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享受同一片蓝天下的阳光,无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非常宁静。
大约是感受到了无邪这种心情,凌越没有就他盯着自己看入神的事说什么,抬眸看了眼车窗外的阳光,很快就被刺得眯起了眼睛。
嘴角抿出一抹笑:“确实挺好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无邪伸出手,按在凌越搭在身侧的手背上。
凌越侧了侧脸,手动了动,想挣开。
却被无邪从手背的方向将手指扣进了她的手指间,用了些力气。
凌越皱眉,脸上的浅笑淡了,转头看他:“无邪。”
无邪也同样抬眸看她,一双眼睛里倒映的全是她:“凌越。”
虽然都没说话,但彼此都应该知道对方的意思。
凌越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好像又没什么可说的。
最终她只能说:“无邪,你喜欢雨村的生活吗?”
喜欢的话,就不要再自寻烦恼了。
无邪并不回答,而是转开了话题,说起凌越最近在关注的事:“我在墨脱的时候研究过很多藏传佛教的教义,有很多宗教仪轨都传承自非常古老的原始苯教,其中有很多都只能靠庙里的喇嘛口口相传。我前段时间让陈雪寒帮忙找了一些跟时间、空间有关的原始神传说和祭祀……”
凌越立刻认真起来。
不得不说,无邪的一些想法确实很新奇,堪称另辟蹊径。
他尝试把原始苯教中的一些神和后来人性化的神做前后对比,逆推,尝试去重新解读它们的一些传统仪轨的含义。
“和原始苯教发展在相近时期的,还有萨满教,我曾经研究过萨满教里的出马仙……”看得出来无邪是真的认真研究过,也思考过,所以说起来很有思考过后的逻辑性。
他说如果用非人的思维逻辑来看待这些东西,那就可以先大胆假设,这些所谓的神,以及能上身的仙家,都是一个个非人的“意识体”。
这个想法和凌越的某一猜想不谋而合。
她从不把那些东西当成真正的鬼、神,即便是青铜门里的黑、绿,以及她身上可能源自白玺的“白雾”。
或许,它们是一种纠缠在一起的能量体,形成了一定的意识。
至于这些意识体的运行规律和逻辑,目前还不得而知。
但如果直接用人的思维方式去代入进去,那必定是错误至极,荒谬至极!
说完这一部分后,无邪话锋一转,又提起“病毒宗教起源说”。
这个说法是比较新奇的,凌越忍不住投以专注的目光,看着无邪,等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这时候,无邪反而不说了。
他就看着凌越。
凌越疑惑地歪头,用眼神示意他:为什么不说了?
无邪叹气,低头垂眸,松开她的手,又转而和那只手掌心相对,十指相扣。
而后又抬眸,眼神坚定地看着凌越,说:“你看,凌越,我还可以帮到你。”
所以不要想着丢下我,好不好?
面对着这样一双眸子,凌越忽然觉得有点难受。
她别开脸,重新看向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