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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等待俊帝召见的空当,聊了许多小夭关心的话题,阿念知道小夭的心意,无外乎是想知道俊帝的心思,多了解自己和母妃,以及高辛的朝局,阿念愿意充当介绍人,给自己这个面具下的姐姐多科普一些,好让她早些认下父王,让父王了却心事。

小夭终于知道,原来这一次,阿念并没有跟颛顼一起去清水镇。五年前,俊帝说阿念长大了,是他身边唯一的孩子,应该学着担起王室的责任,处理政务,体察民情,不可四处闲逛。阿念便没有随着颛顼游历,也就没去过清水镇。

小夭拐弯抹角的提起义军瘴毒的事,幸好,这件事如常发生了,只是这一次,相柳拿到药材的方式变了:是小夭假意与颛顼拼酒,给他下了玉红草之毒,趁颛顼昏睡之际使出飞龙探云手,偷走了颛顼爱惜如命的狐狸尾巴。事后颛顼发现,发动整个府邸的人去找,相柳趁此时机才顺利拿到了药材。

阿念还给她讲起了自己娘亲,她告诉小六,自己的娘亲与她走失姐姐的娘亲非常相像,可见父王十分珍视姐姐的母亲,父王对待她和她娘,也是极尽宠爱,虽然她也有不甘,但是,还是希望父王能尽快找到姐姐。

颛顼也已经意识到,眼前的男子,就是他朝思暮想了几百年的妹妹小夭。但是,阿念说过,他是谁,只有他自己能决定。他明白,小夭流浪大荒,一定吃了很多苦,对他们有怨气,不愿与他们相认,他都理解。既然师父愿意等,那他也愿意。

小夭觉得自己再听阿念说下去,就要哭出来了,她现在是一个大男人,哭起来就太难看了。幸好此时宫人传旨,俊帝召小六和阿念去朝晖殿。

小夭起身,收拾好情绪,与阿念一道往朝晖殿而去,只留下茫然的颛顼一脸愧疚地站在原地,他在自责,为什么自己没能认出小夭,尸蛆噬骨之刑,对待他日夜思念的妹妹,他如何下得去手,而小夭又是如何熬过来的。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在滴血,恨不得让那些蛆虫来咬他,那样他便可以少些负罪感。他暗自发誓,今后再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小夭。

小夭随着阿念一行来到朝晖殿。一路上,阿念给小夭介绍宫廷礼节,时时安抚她,说俊帝虽是一国之君,但是一点国君的架子都没有,完全不用紧张。

小夭明确地感觉到,这一次,父王把阿念教养的很好,也适当地疏离了颛顼,没有让阿念变成从前那个骄横跋扈,整天惹是生非的刁蛮公主。阿念本来就是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好姑娘,父王这样培养她,才是整个高辛之福。

小夭看着阿念如从前一样明媚的笑脸,想起她看到的那个场景,那个时空里,只有阿念和阿獙是她与相柳感情的见证人。她在心里默默地对眼前的小女孩说,谢谢你,阿念,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姐姐。

宫人领着阿念和小六,进了朝晖殿偏殿。小夭明白,俊帝这样的安排,是把她当做家人,不是臣民。

姐妹俩一入偏殿,本来坐在矮榻上看奏章的俊帝立刻站起来,绕过桌案,去扶小六。还未等小六开口,俊帝声音颤抖着说,“你受苦了。”

经历过上辈子的悲欢离合,又知道了那些被小心隐藏起来的真相,小夭心上硬壳早已经随着时间化为齑粉,如今,她的心柔软敏感,一见父王仍是从前那个英武的年轻模样,想到他曾貌似带着自己进入赤水荒漠去找母亲,因为过度消耗灵力而瞬间苍老,还留下了病根,眼泪就忍不住留下来。

她深深地望着父王的眼睛,那双曾装满疼爱、愧疚、悔恨、遗憾的眼眸,如今依然明亮清澈。小夭感动得无以复加。那时候,当颛顼四处散播自己是蚩尤之女的消息时,在自己的坚持下迫不得已将她从王室除名时,这位饱经风霜的父亲,心里该有多么寂寥。

此时此刻,小夭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来,盈盈拜倒在俊帝面前,严肃郑重地向俊帝行叩拜大礼,“不孝女玖瑶,向父王请罪。”

俊帝难掩满心的欢喜和惊讶,连忙扶起小夭,“回来就好,你肯认我就好。”再多的语言都无法倾诉两人心中的别离之苦,父女二人相拥而泣。俊帝紧紧抱着小夭,生怕下一秒她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一般,嘴里喃喃重复,“我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俊帝轻轻拍打着小夭的背,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一样,“好了,小夭,你回来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我们不哭了,好吗?”

俊帝止住了眼泪,但小夭还哭个不停。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一切能重新来过,明明是件高兴的事,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离开俊帝的怀抱,又揽过阿念,抱着阿念哭得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阿念不知这刚见面的姐姐为何如此,只当她终于有了家人,情绪激动,轻轻拍她的背,替她顺气。

过了许久,小夭小夭终于收住了眼泪,乖巧地望着俊帝,“父王,能再见到你,真好。父王还是这么年轻、这么英俊,跟我小时候一样。”

小夭又转头对站在一旁的阿念道,“阿念,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

阿念看向俊帝,俊帝笑道,“没错,我对阿念说过,小六就是小夭,还说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你们虽没见过面,但她早就认识你了。”

阿念也笑,向小夭恭敬地行礼,“阿念见过姐姐。”

小夭扶着阿念的手臂,“阿念,今日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谢谢你,这么多年陪伴父王。”谢谢你,信守向相柳许下的诺言,谢谢你,曾救过我一次。

小夭想再抱抱阿念,可忽然想起自己仍是个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回想刚才抱着阿念大哭的样子,一定非常违和。俊帝看出她的心思,试探地问,“小夭,你还记得自己的真容吗?”

小夭陷入两难,此时,她不想对自己的至亲之人隐瞒真相,可自己回来以前,已经跟颛顼他们说过,不记得自己的真容了。

小夭略一思索,心想自己没必要伪装,心念微动,中年男子的脸慢慢变化成一个俊秀俏丽的少女面孔,与小夭的真容稍有偏差,而且没有额间的桃花印记。小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大概记得一点,差不多就是这样。”然后躲到阿念身后,不敢抬头。

俊帝见到小夭变化,有些意外,可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头,小夭猜不透俊帝的心思,便问道,“父王是觉得女儿长得丑吗?”

俊帝抬手从小夭额前抚过,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胎记显现,小夭一身男装也变成了轻盈飘逸的水绿色裙裾。

俊帝看着小夭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这样更好看了。”然后他拉起两个女儿的手,认真地说,“我的女儿,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孩子。”见两个女儿都害羞不说话,俊帝指着一旁宫人刚摆好的宴席道,“来,”俊帝指着一旁宫人已经摆好的宴席,“今日是家宴,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小夭看看俊帝,又看看阿念,“父王,恕女儿造次,既然是家宴,我想请静安妃过来,我们一家人一起热闹热闹,不知父王是否允准?”

俊帝露出为难之色,小夭立刻懂了父王的担忧,“父王放心,阿念已经跟我说过,静安妃长得极像我娘,我想见见她。”在小夭心里,早已经接受了静安妃,父王迎娶她虽然因为思念她娘,可静安妃毕竟是长辈,在宫中陪伴父王多年,是阿念的母亲,她必须尊敬。

小夭的话有些出乎俊帝的意料,他吩咐宫人去请静安妃过来,小夭叫住宫人,“父王,静安妃是长辈,我想先去向她请安,你能答应我吗?”

“好,你与阿念同去,见过静安妃就一起过来用膳。”

待小夭同阿念与静安妃一起回到朝晖殿时,却见颛顼正满脸哀戚地站在殿门口等候他们。

颛顼看着那个明媚的少女,随着静安妃母女一道,翩翩而来,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渴望,竟有些要感动得落泪了。小夭此时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看到颛顼站在门口,便开起玩笑,“颛顼殿下怎么不进去,是专门在这里等在下的吗?”

“小…小夭…”颛顼艰难地开口,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女,就是刚才明瑟殿里的玟小六,就是自己失散几百年的妹妹。

小夭听到颛顼期期艾艾地叫她的名字,心里并无波澜,“就是我,颛顼哥哥,好久不见。”小夭语气中并没有太多情绪,上一次,颛顼让她失望、绝望了太多次,在她看来,她已经做了一个妹妹能为哥哥做的一切,可到头来,他又为她做过什么呢?让她与丰隆联姻?纵容涂山璟,而后又杀死他,还是答应留相柳一命,最终却让蓐收射杀了他?她明白,真心付出不应该求取回报,可这个哥哥,哪有一天为她着想过?他散布那些谣言的时候,可曾想过她的处境?明知蚩尤仇家众多、她灵力低微无力自保,他可曾派过一兵一卒保护她?既然这一次还是要与他维持兄妹关系,还是要履行对外祖母的承诺,那我们的关系,请仅限于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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