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
吴嫂端着一杯适宜的温水,自门槛匆匆跨入,当看到霍占极的身影时,忙又赶紧唤道:“霍爷。”
霍占极置若罔闻,那双沉寂着阴黑的凤目,只是直勾勾盯着面前一看就在借酒消愁的女人。
吴嫂不便再说什么,默默将水杯放至一旁,就退了下去。
楚暮鬓角压着右手的肘部,她逐一端详起霍占极那张惊艳了她无数岁月的俊脸。
从男人好看的眉宇,到高挺的鼻梁,再到精致有型的薄唇,她把记忆中那些缺失的细节重新认真填补上。
本以为,再见一面,是了无遗憾。
却原来,是心魔更重,不能自拔。
嘴角,莫名微颤,楚暮眼尾的痕迹浮过一抹淡淡猩红,她强忍着快要逼到眼眶的滚烫,生怕泪水糊了眼,暴露出自己的狼狈,也错失了多看他两眼的机会。
霍印打完电话从外面走进门的时候,霍占极转过头,讳莫如深的视线与他对上。
楚暮看到男人的脖颈线拉伸出优美的弧度,散漫微敞的领口,凸起的喉结勾勒出荷尔蒙的禁欲感。
她目光深陷其中,眼里再无旁人。
“占极。”
老太太一语打破屋内静默,“吃完饭来我房里一趟,奶奶有话同你说。”
霍占极却是置之不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霍印,看他一步步走向楚暮右边那个位子。
那把餐椅原本是佣人为霍占极拉开的,这会儿刚好让霍印若无其事落了座。
霍占极左眸几不可探浅眯了下,男人潭内不见任何汹涌,看似风平浪静的神色却是宁谧的吓人。
“占哥。”眼见老太太被霍占极目中无人的性子气得变了脸色,霍长风赶紧出面打起圆场,“待会儿你跟奶奶聊完后,要不,我们带上占嫂去西郊那边看烟花秀?据说今年的表演要比往年精彩多了,占嫂,占嫂?你去不去?”
楚暮耳膜内很快没入霍长风的声音,那一霎,她犹如遭受一记当头棒喝。
差点忘了,霍占极来了。
她当着他的面,这么明目张胆把‘霍印’盯着,等下那个男人发现后,又要生气了。
做贼心虚般从霍占极俊美蛊惑的神颜上收回目光,楚暮强支起趴着的上半身,这样一动,酒劲顷刻冲上脑门儿,她半撑眼帘,顶着双含混不清的视线朝另一边望去。
恍惚发现一抹淡淡影子,果然端坐在那里。
桌前空掉的高脚杯在楚暮跌跌撞撞的动作下不慎栽倒,旁边伺候的女佣见她像是要站起,忙上前搀扶,“大少奶奶,您慢点儿。”
楚暮还未站稳,又忽地跌坐回去,她还没来得及跟她以为的‘霍占极’说上句话,整个人已是无力趴回臂弯,眼皮重的怎么都掀不开。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
楚暮被佣人轻推了下肩膀,她只是抑制不住笑了声,便再没了任何反应。
年夜饭一口还没吃,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霍老太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
但碍着霍占极在场,她又不好发作。
真没教养。
“先把大少奶奶……”
老太太正要吩咐佣人把楚暮搀去一边的沙发,霍占极却是先一步将女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们吃。”他冷冷掷下几字,连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便是头也不回阔步离开。
霍老太忍耐力耗尽,啪地一拍桌,“霍占极!”
阮墨雪眼角的余光越过霍廷的下颌,不着痕迹睇向那抹唯我独尊的背影。
潭底,是一瞬即逝的黯淡。
北苑府邸外面,王叔的商务车停在正门口,当瞅见才刚进去不久的霍爷抱着怀中的女人又折回时,王叔匆匆下车去为男人打开后座车门。
景观灯笼淬出的昏黄光线下,霍占极俊冷的侧脸透出晦暗不明的阴影,“回颐景园。”
“好。”眼见男人躬身钻入车内,王叔习惯性应了句,当他反应过来霍爷说的是颐景园而并非溪园时,王叔眼睛不可置信地睁了下,随即才又十分确定的应道:“是!”
楚暮侧身坐于霍占极大腿上,一颗乌黑的脑袋安稳靠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
她右手仍下意识搂在他脖子上,鼻翼内明明是熟悉的味道,可她这会儿已经闻不到,满脑子皆被方才看见的那张脸占据。
像是做梦,又像是醒着,闭着眼睛的女人,忍不住突然发笑。
霍占极低垂眸色,压下的眼帘隐在暗夜里,连他线条感强烈的面部轮廓都沉浸于不太真实的迷离扑朔中,“笑什么?”
这下,楚暮更是没能绷住,嘴角勾起少女怀春的弧度。
或许,也只有酒醉后,她才敢这么无所顾忌暴露自己萌动的春心,“我想……吟诗一首。”
霍占极:“……”
楚暮拿额头哐哐去撞男人的胸口,舌头都捋不太直,“晓看天色……暮看云,我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笑着笑着,便又觉苦涩,想哭。
这段情,是真的忘不掉了。
完了,她是真完了。
无论多年前还是多年后,她喜欢的自始至终就这么一个男人。
如果说先前对霍占极还有那么一点点令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今晚一见心上人,什么恩怨情仇都归零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楚暮眼睑半掀,勉强扬起小脸儿,“送你的情诗吟的好不好?”
车窗外,路灯透过深色玻璃,一道道在女人眉目间闪过,再远些的天边,辞旧迎新的烟花绽放出一刹的绚烂。
霍占极静静注视她,一身纯黑的衣着与灯光照不到的阴暗地带融为一体。
他沉默着,良久才冷淡道:“你醉了。”
“那你就是不喜欢。”
楚暮光洁饱满的额头重又抵回男人胸膛,她两条手臂圈到他脖颈上,紧紧搂抱着不肯撒手,“看来,我没有打动你。”
霍占极俊脸别向窗外,高楼林立间,万家灯火的喜庆在今晚显得格外热闹,那些亮灯的屋子,每一个都是温暖的归宿。
可他最讨厌的就是除夕夜。
所有人好像都可以得到幸福。
他们全都幸福了,那他呢?
“暮暮。”
霍占极修长好看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女人的下巴,他一点点将她的小脸儿抬起,视线从外面收回后,凉薄的唇瓣柔情吻下,“我只有你了。”